柳亦辰问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听说你练功过于急进,内息紊乱,还吐了血。小雪妹妹,如今伯父已得昭雪,在府中休养,你自己的身子可也要多多保重啊。”
“柳哥哥是如何得知?”话出口之后,夏雪才发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夜总管今晨过来找我,说你伤势不轻,也吓得我不轻。不过照你的脉象来看,倒不似夜总管说得那么凶险。但还需多多注意,我这不给你煎着药嘛。这个时辰不方便让别人过来看护,这药我也得亲自盯着,特地请陆公公将银炭小火炉送过来。这些药煮沸后的蒸汽,你多闻闻也有好处的。”
柳亦辰虽然只比夏雪年长了几岁,二十才出头,说起话来,却十足像是沉稳的中年人。
夏雪勉强一笑,“之前我父亲的事情多亏了你帮忙,现在又这么麻烦你来照顾我,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你不必跟我客气。”
柳亦辰一边替她再次把脉检查着,一边低头叹道,“你我从小认识,何须说这种话,也实在是见外。”
等药煎好了,柳亦辰把她盛好,放在一边晾着,这才从药箱底下拿出一本百草经递了过来,“这是我师父让我转赠于你,他老人家说你有学医药的天赋,若得空时你可以看看,有何处不懂可以随时来问我。”
“好!替我谢谢章院首。”夏雪接过来,最近正好空闲多,看书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药记得喝,不要放得太凉。”柳亦辰一番嘱咐之后,才离开。
不一会儿,小陆子专门将午膳给夏雪送到床跟前来。她才知道原来已经是中午了,自己昏睡了七八个时辰。
“多谢,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碍。这些小事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别呀,姑娘快好好躺着,不要下床,你现在是病人,不过是些跑腿的活儿,不算麻烦。”
夏雪尴尬一笑,由着小陆子帮自己支起了榻上的小几。
“这些菜?”她扫了一眼才发现都是药膳,脸上有些意外。
“这些都是太医调配的方子,御膳房里专门做的滋补调理膳食,万一味道不如意呢,姑娘也务必多用一些。”
“这也太麻烦了,我随便吃些就好了。”
“真的不麻烦,这都是陛下的意思。你可是不知道,今天一早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
“啊?怎么回事?”小陆子口中的事情,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就要从昨晚上说起了,陛下昨夜回寝宫较晚了些,也没有叫旁人伺候,谁知一大早的,陛下忽然叫人进来,神色紧张,还叫人传太医,我们也纳闷呢。还是师父进去才知道原来姑娘你昏睡不醒,身上还有血迹,当时陛下的神情简直都快急红了眼。我师父虽略懂些医道,但也说不好。等到太医来了之后替你把过脉,说是你曾服过安神的药,所以才睡得沉,曾有过内息紊乱的情况,应该是咳过血。陛下本来是一直守在你这儿,可后来到了上朝时间,柳太医也说你无大碍,陛下才去上朝的。”
夏雪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才反应过来,衣裳什么时候被人换过了,她都没察觉到。
“我的衣裳……”
“是御膳房来送糕点的嬷嬷给你换的。”
夏雪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她昨夜回来,竟然陷入昏睡,全无知觉了。一想到曾经被人要挟了要付二百两的救命钱,她就来气,这人真真是个骗子,都开口要了二百两,还没治好自己就一走了之。
过了半日,夏雪精神已经大好,而那些汤药她实在是喝不下去,就不打算再喝了。
晌午时,柳亦辰便又过来了一趟,专门给她送了些药丸来,“这是加了蜜为你特调的,知道你怕苦,汤药肯定不会好好喝。”
夏雪低头望着这些药丸,有些感动,他倒是还记得这些细节。
柳亦辰抬眼望着她,蠕蠕嘴唇,欲言又止,立在门口迟疑了片刻才道,“太医院那边还有事情,我先走了。你好生休养,若有事再去找我。”
“倒真有事,想麻烦柳哥哥。”
听到这句话,柳亦辰赶紧又折转回来,“什么事?尽管吩咐。”
“这封家书,还请帮忙捎带给我父亲,这宫里我没什么可信的人。”夏雪拿出下午写给家里的信。舞弊案虽已经结束,夏老爹回府静养,但势必因此大受打击,于情于理她都该关心一下,只是目前出宫不方便。
“你放心,这信我一定带到。”柳亦辰脸上又浮上微笑,她对自己还是很信赖的。
晚些时候,姬康从前朝回来,虽有疲态,但入殿来时,步伐带风,依旧风采熠熠。
夏雪本已经打算歇下了,听到声音,仍赶紧起身来迎。
他伸手扶住她,不许她再行礼,“行了,你还吃着药,就先免了这些虚礼。身子可好些了?”
“嗯,已经没事了。”夏雪点了点头。
姬康拧起眉头,“看你蔫成这样,还叫没事?一脸病色,如何留在朕身边做事?”
他脱口而出的话,才觉得自己似乎说重了些,可夏雪此刻低着头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是何反应。他有些后悔,但却也不能再收回。
“赶紧回去歇着,按时吃药。”明明是想说些关心的话,可冲出口的语气倒像是训诫了似的。
“是,奴婢遵旨。”夏雪倒是习惯了姬康用这样的口吻同自己说话,低头应着,便转身回了自己住的那间耳室。
待里面没了动静,姬康长舒了一口气,将夜公公召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询问道,“今天太医给开的药,她都喝了吗?不是说没什么大碍,怎么瞧着她精神不太好?”
“回陛下,柳太医确实是说已无大碍,但这毕竟也算是内伤,需要再调理一些日子。”
“嗯,如今想来当初就不该准她习武,你怎么能给她一本秘籍,让她自行修炼呢?”
“是奴才大意了,还请陛下降罪。”
“算了算了,着人好好看着她,盯着她吃药,不许她再乱跑。”
“是!”
嘱咐完这些事之后,姬康望向耳室的方向,隔着珠帘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他却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前朝的政事再让他心烦,回到这儿,看她一眼,仿佛一切烦恼都不是什么难事了似的。
只是眼下还不能大意,还有一些藏在暗影的荆棘未除,他只能将她先好好“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