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橙叹了口气,说道:“下半年的情况爹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力有限,只能送这么多了,只希望他们能熬得过这半年才好。”
赵长福听罢,暗道:“惭愧惭愧,我竟然还比不上可橙的胸怀!”忙道:“你做得对,是爹狭隘了。”
秋梨笑道:“爹哪里狭隘了?爹已经很好了!爹不知道爷爷奶奶今天也过来了,他们俩听见三妹说要送白米送小鸡送果苗,气得脸都黑了。还把我拉到一旁,让我跟三妹说,叫她千万别送,不如把小鸡和白米全给他好了!”
可橙冷哼一声,说道:“给他?他还不是拿去给显荣和秋萍吃?”
到了十月十七那天上午,可橙等显繁回来,正要卸了马车和秋梨两个骑马去镇上看货栈,忽然听见门外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她觉得奇怪,便让秋梨跑去看,自己一个人卸马车。
过了半天,见秋梨还没回来,她便洗了手边往门外走边问:“二姐,是谁在门外?”
及至到了门口,探头一看,门外竟然停着一辆马车,万苏骑着趾高气扬的霍尔停在一边。
秋梨则抱着双臂站在那里问:“万苏,这是什么情况?”
万苏跳下马,问道:“嗯,秋梨好,三妹呢?”
可橙忙闪身出门,说道:“我在这里呀!万苏,马车里是谁?”
万苏清清嗓子,挑起帘子,将一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扶了出来,嘴上恭敬道:“大老爷请!”
声音刚落,一个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可橙定睛一看,原来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上去精灵极了。
老者见小姑娘跳了下来,紧张地道:“琪琪,你当心一点!这要是被马踩了可怎么好?”
“琪琪?”可橙想起万苏跟自己提过知县老爷的孙女就是叫琪琪,那眼前这位——莫不是知县老爷?想到此处,她忙道:“贵客来了?贵客请!”
老者笑眯眯地问:“贵客?小妹妹怎说老夫是贵客?”
可橙不动声色地道:“您气度天成,眼神威严,大有一方之主的派头,不是贵客又是什么?”
老者抚了抚胡须,牵了小姑娘琪琪的手,说道:“小妹妹好眼力!”却并不说自己是谁。
可橙也不问,她扯了扯秋梨的衣袖,姐妹两人将老者和小姑娘领进院。
老者并不进屋,他站在院中央驻足半响,足足把农场四周打量了半天,方才问道:“这院里的花草都是你们自己种的?”
可橙答道:“是的。”
老者一走进来,听见鸡犬相闻,目之所见,东边果树,西边青菜,上头养鱼,下头住人,偌大一个农场竟然有板有眼,全部井井有条,一点杂乱无章的感觉都没有。这进门的院子也令人意想不到,种了一丛三角梅,又摆着数盆老桩古树,当中又有石案石凳,样样摆放得错落有致,墙角还种着一排斑斓的野菊。
这农场虽不比城里的名贵园林,但也有它的独到可取之处。
他想不到乡野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人家,不由得笑道:“这小院挺不错的。”
可橙道:“过奖过奖。”又令秋梨去喊爹娘出来。
老者在院中的石凳落座,他身旁的小姑娘早已不耐烦了,甩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到万苏身边,紧紧捉住他的手,软糯糯地央求道:“苏哥哥,你带我去玩嘛!”
可橙打了个哆嗦,心道:“又一个喊万苏做苏哥哥的?”
万苏看了可橙一眼,不自然地哄她:“琪琪乖,你先去爷爷那边——”
琪琪哪里愿意,只缠在万苏身上,跟扭股糖似的,怎么也不肯放手。
老者见状便笑道:“小苏你带琪琪去玩呗!我正有几句话要问这小妹妹呢!”
万苏无奈,只得被琪琪扯着往鱼塘那边去了。
可橙只瞥了他们一眼就转过头来问:“不知贵客有何事相询?”
老者笑道:“实不相瞒,老夫便是百花镇的知县林治,刚才那位万苏小哥是海事局的官差,他曾经救过我孙女的命。没错,小姑娘琪琪就是我的孙女。”
可橙慌忙行礼:“参见林大人!”
林治笑道:“喊什么大人?我比你虚长几十岁,你喊我一声爷爷便罢了!”
可橙哪里敢,忙道:“您是咱们镇的父母官,我哪能喊您爷爷?”她潜意识里认为古代的官员都迂腐得很,封建礼制等念头在心底都是根深蒂固的,因此哪里敢逾矩乱喊。
不料这林治生平为人甚是随和。他幼年的名字是“治国”因为犯了上司的忌讳,认为“我乃你上司,我都不敢治国,你倒敢治国了?”因此不重用他,自己高升了也不给他一封引荐信。但林治这人淡泊得很,觉得“良田千倾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你不引荐便不引荐,当官只为民也就够了,官职大小,职位高低于我而言都是浮云,我一样过我的日子罢了。
他将“林治国”的名字改为“林治”,在外省当了十多年的县令,娶了妻生了子,后来中年丧妻,唯一的儿子又在成婚四年后一病呜呼,他心灰意冷,让儿媳妇另行改嫁后就带着儿子唯一血脉——孙女琪琪告老还乡。那一年他不过四十岁。
也曾过了两三年的逍遥日子,每日带孙女去看花喂鱼、读书写字,不料孙女三岁那年,太后驾崩了,朝廷动荡了一阵,重新起用了一批老臣子,他素有清名,被知府亲自点名,命他即日上京述职。
但林治此人从不迷恋高位,只求为老百姓办实事,怎么也不肯受高阶官位,知府无奈,只得让他当一个百花镇的知县。
他二话不说,当即收拾细软,携了孙女欣然前往。
这不,一晃就在百花镇做了四年的知县老爷了。
三年前,孙女琪琪在衙门附近玩耍,因为贪恋临街的吹糖人,偷偷跑了过去,谁知竟就此走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