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问道:“她想什么?”
石头忙改口道:“她嫌秋兰认大房作父,遂将她半卖半送给我了。”
终于到了红花院门口,一家人齐齐下了马车。
石头领着他们拍响了后院的大门。
开门的倒认出石头来了,问他:“你又来作甚?”
石头陪笑道:“我还有点事要找尤妈妈。”
门子道:“尤妈妈这会子正在见客,哪里有时间和你说话?”
可橙见状,忙挤上去,塞了一块碎银子给他,笑道:“请您行个方便,我们真的有急事要找尤妈妈。”
门子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们先等一会。”说罢将他们领进门,让他们坐在外间等,他再喊尤妈妈去。
过了一会,尤妈妈果真来了,她先是眯着眼睛望了一眼石头,再看了看赵长福等人一眼,就知道来者何意了,遂说道:“我们的门户规矩不用多说,反正一旦银货两讫,这价格就翻了十倍!”
李氏道:“十倍就十倍。尤妈妈,我这就给钱你,求你把秋兰还给我们吧。”
尤妈妈问道:“那秋兰是你的女儿?依我说!你们这是没事找事吗?好好一个孩子,自己不要送人了,现在又想赎回去,真是吃饱了撑的!”
李氏叹道:“秋兰是我二叔过继给我们家的,我也养了半年有多了。只是昨天那孩子跟我们闹别扭,就回了她亲娘家里。谁知她亲娘又趁机把她送人了!”她看了石头一眼,气道:“这是孩子的舅公,谁知道他会将孩子卖到这种地方?我若不知道就罢了,我既知道了肯定是要来把孩子给赎回家的。”
尤妈妈道:“这么说,秋兰不是你的孩子?”
李氏摇摇头,说道:“她不是我生的,但我一直拿她当亲生孩子疼。”
尤妈妈便说道:“算你们来得及时,我差点就要把她卖到外地去了!”
可橙吓了一跳,忙问:“你为何要把她卖到外地去?”
尤妈妈看了她们一眼,撇撇嘴唇,说道:“卖到外地多省事!你说是不是?”
可橙忙拍拍心口,说道:“好妈妈,求您快把我四妹放出来吧!”
尤妈妈道:“你银子还没给我呢!我怎么放人?我是五两银子买回来的,翻十倍就是五十两银子!来,赶紧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石头忙捂紧了怀里的银子。
秋梨叹了口气,说道:“娘,把银子拿出来吧。”
李氏从怀里掏出荷包,解开绳子,取了五锭银子出来,说道:“尤妈妈,这是五十两银子,你快把我女儿放了吧。”
尤妈妈笑眯眯地接了银子,往怀里一搂,笑道:“平白赚了!行,看在你们也算是好人的份上,你们就跟我走吧。”
屋内的秋兰正呜呜咽咽哭着,因为她坐了半天都不见尤姑妈回来,遂打开房门想要出去走走。
谁知门才打开,就有人拦住她,说她不能出去。
秋兰忙问:“我不过是略走走,我并不走远的。”
那人便说道:“尤妈妈说了,你哪儿也不能去!”
秋兰道:“那她怎么还不回来?对了,你有看见我舅公吗?”
那人便问:“哪个舅公?”
秋兰道:“便是和我一起来的舅公,他是我娘的堂叔。我娘今天让我陪他说话,她好去买饼给舅公吃的。”
那人便说:“原来这样。我索性告诉你罢:你那舅公把你卖给尤妈妈,得了五两银子去了。我们是门户人家,专门靠粉头过活的。”
秋兰听懂了“卖”却不懂什么是“粉头”,又惊又怕,忙问:“叔叔,什么叫粉头?”
那人说道:“粉头嘛——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们红花院有三四个养女,却并没有一个出色的,尤妈妈见你生得齐整济楚,便花五两银子买了你,欲把你调教好了,将来到了十四岁,就能包你穿好吃好,受用一生。”
秋兰听他说完,方知被亲娘与舅公哄骗,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人早已见惯不怪了,把两扇门一关,哭闹由她去了。
李氏一行人跟着尤妈妈穿堂过户,终于到了一扇门前。
尤妈妈道:“你们先在外头等着。”她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见哭声隐约,便示意那守门的汉子把门开了,一脚踏进门去,喊了一声:“秋兰?好孩子,姑妈看你来了。”
秋兰正趴在桌上哭,听见说话声,忙站起身,哭着道:“尤姑妈,求你放我走吧!”
尤妈妈道:“要我放你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舅公收了我五两银子,你到哪里弄五两银子给我?”
秋兰忙道:“尤姑妈,您放心,我让我大伯给你……”
尤妈妈道:“你大伯?你大伯很有钱么?”
秋兰道:“我大伯没钱,但我伯娘有,我二姐姐三姐姐也有。只要您肯放了我,她们肯定会还钱给你!”
尤妈妈道:“门户人家的规矩呢,我这里跟你说一下。这门呢,容易进,却不容易出。你是我五两银子买回来的,若想赎回去么,少不得要五十两银子……你说,你伯娘有没有五十两银子?”
秋兰听见要五十两银子,几乎吓呆了,颓然落座,喃喃道:“你杀了我吧!”
尤妈妈轻笑道:“怎么?你伯娘没有五十两银子?”
秋兰道:“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不能为了我一个人就要他们把辛辛苦苦挣下的钱全都给花了……”
尤妈妈道:“说不定她们愿意呢。不如这样,我托人送个信给他们?”
秋兰想了想,说道:“尤姑妈,你还是别送了。我死了算了……”
尤妈妈又道:“你刚才不是说他们肯定会救你的么?”
秋兰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并不想他们为了救我而将所有的钱都花了……我怕伯娘舍不得那么多钱,毕竟弟弟还小,还得花钱……”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呜咽道:“我这都是自找的呀!我不该那么傻,自以为好心,以为早早喊她们去祠堂帮忙就能够缓和两家的关系……谁知道到头来,她们却就此事来大作文章……呜呜……”她埋着头越想越伤心,少顷,就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