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听见婆婆来了,看了一眼在灶台旁帮忙的赵长福,说道:“娘来了,你还不出去迎着?”
赵长福愣了一下,说道:“为何得出去迎着?”
李氏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回头要让她看见你在厨房帮忙,还不骂死我?”
赵长福“哎”了一声,只得出去了。
此时张氏已风风火火的进了堂屋的大门,看见赵长福从厨房出来,瞪了他一眼:“一个汉子家,你也好意思进厨房?是进入帮你婆娘还是怎么着?”
赵长福暗暗说了声“好险”,一边佩服起妻子的未卜先知来,一边含糊道:“娘,你来了?”
张氏冲厨房剐了一眼,问道:“都入夜了,你们还没吃饭?”
赵长福“嗯”了一声,又问:“娘吃过了?”
张氏哼了一声,说道:“什么时辰了?我还不吃,难不成你想饿死我?”
一句话噎得赵长福说不出话来,只得笑了笑。
张氏似有一肚子气,闷闷的说道:“一天到晚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你们在胡搅什么!”
赵长福道:“哪里有胡搅,都待在农场做活罢了。”
可橙和秋梨两个不想看见张氏,因此一直都待在方面里面不出来。但小包子待不住了,要出去。
可橙只得硬着皮头把小包子领出来。
张氏见可橙拉着小包子,秋梨走在他们两人的身后,显得瑟瑟缩缩、好不情愿的。便骂道:“窝房里做什么?还不出来干活?”
可橙没好气的道:“奶奶,我们才刚刚干活回来呢。”
张氏气不打一处来:“咦,你个死丫头!竟然还敢顶嘴呢!我喊你做活就做活,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小包子见了张氏尖酸刻薄的样子,小嘴一扁,正要哭。慌得秋梨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勇敢点啦!”
小包子得令,小嘴不扁了,忽然指着张氏,一本正经的说道:“她是恶婆婆!”
由于小包子奶音很重,张氏听得不甚清楚,因此问可橙:“他说什么?”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可橙只得说:“他喊你婆婆呢。”
春杏忙搬了把椅子过来,说道:“奶奶,您坐。”
张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熟不知小包子又说了一句:“她骂三姐姐,她是坏人!”
张氏一听,这还了得,立即就骂开了:“没家教的野孩子!”
赵长福听见这话过了,忙说:“娘,您说什么呢?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呀!”
张氏冷哼一声,也不好在这事上多做计较,她紧蹙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兰一直站在张氏身边,想说话又不敢说,怯怯的,一双眼睛在秋梨可橙春杏三个姐姐身上来回穿梭。
秋梨见了可怜,忙冲她招招手:“秋兰,过来。”
秋兰大喜,怯怯的看了张氏一眼,见她不说话,一个箭步就冲到秋梨身边,拉了拉秋梨的手,咬着嘴唇笑了。
李氏做好了饭,见张氏一直没有走的意思,只得出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小包子看见大姑出来,便问道:“大姑,我想吃饭啦!”
李氏笑道:“快要好了呢,再等一下下。”
春杏听了,忙跟进厨房里,帮着李氏把饭锅、菜都端了出来。
不过是一锅白米饭、一盆猪油渣炒生菜、一个清汤茼蒿、一个蒸鸡蛋羹,另有两个香煎荷包蛋。
张氏却把眼睛都看直了,她吞了一口口水,说道:“浪费!男人吃饭是应该的,你们吃粥就罢了。竟然还敢这么个吃法?这么多猪油渣哩!我能吃多少天?你竟然都拿来炒菜了?还有鸡蛋羹——你下了多少个鸡蛋?”
李氏道:“四个。”
张氏一听,又骂开了:“四个!?败家娘们!拿一个做锅蛋花汤也就是了,你竟然下四个鸡蛋**蛋羹?还有这两个荷包蛋——”
秋梨翻了个白眼道:“奶奶,荷包蛋是小包子吃的。”
张氏吞了一口口水,怒道:“他爹娘是给钱你们了还是怎么着?竟然还吃上荷包蛋了?!”
可橙没好气的道:“正是给了!我家这一米缸米和糯米粉全都是我外公送来的!还有之前那些鱼、肉!奶奶一家子也吃了不少吧?外公可没少给我们家!如今小包子吃我们两个荷包蛋怎么了?”
张氏大怒,说道:“你顶嘴啦?你如今顶嘴是越来越厉害了!”
可橙说道:“我哪里敢顶嘴?奶奶,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说罢,再也不理张氏,径自搬了两把椅子,离张氏远远的,把小包子放上去坐好,自己也坐了,舀了一大碗饭,上面铺了个荷包蛋,又夹了好些青菜上去,拿了个调羹递给小包子,笑道:“自己吃饭啦!”
小包子“嗯”了一声,一手拿着调羹,一手扶着碗,吭哧吭哧的大口吃了起来。
秋梨看了看小包子的坐的椅子,忽然说:“三妹,你怎么拿竹椅子给小包子坐?嗑屁股哩!”忙搬了另外一张椅子过来,给小包子换了,这才说:“好了,继续吃吧。”
一家人不再理会张氏,都围着桌子坐下来吃饭。
大家都知道老院那边的情况的,便全秋兰也吃。
秋兰看了张氏一眼,见她不说话,便接了春杏递来的饭,吃了起来。
张氏望了一眼香喷喷的猪油渣,吞了一口口水,却没好意思极了,猛然站起身,气哼哼的说道:“我走了!”
孩子们大喜,齐口同声的说道:“奶奶走好!”
李氏终是不忍,又进厨房多拿了一个碗,舀了一碗饭:“娘再吃一点吧!”
赵长福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氏,低下头继续扒饭。
张氏这才重新落座。
吃罢饭,张氏竟然还坐着不走,李氏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婆婆究竟还想做什么?又不好直接问,只得吩咐春杏洗碗,把几个孩子都撵进房里玩,自己在一旁陪坐。
张氏剔了剔疏疏落落的大板牙,出了一会神,忽然说道:“大嫂,我有个主意。”
李氏问:“什么主意?娘就说罢。”
张氏问道:“你有几个外甥?”
李氏道:“四个。二弟三弟各有两个儿子。”
张氏道:“你看人家的肚皮多争气!你看看你——”打量了李氏一眼,目光嫌恶地停留在她肚腹处,撇了撇干瘪的嘴,说道:“三丫头快八岁了,也不见你再下一个崽!”
李氏一言不发,因劳作晒得微黑的脸涨得通红。
张氏见她不吭声,以为她心虚理亏,说得更理直气壮了:“老大怕老婆,不敢说你,我却不得不要说你了。论理说,你无论怎样也得生个儿子出来的,一窝赔本货顶什么用?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李氏心想,且看她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来!便冷冷地问道:“什么主意?你说,我听!”
张氏犹未发觉李氏的语气变化,自以为婆婆的威严发挥了,兴冲冲的道:“我想着,你娘家有四个外甥,不如你跟那边说说,过继一个来养,将来也能替你们养老送终呢!”
事实上,可橙一直觉得张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因此虽说进了房,但耳朵却一直在门边贴着。现在听了张氏的话,暗骂了一句:“这老婆子脑洞可真大!”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拉开门就走了出来。
张氏瞟了可橙一眼,没说话。
可橙视而不见,径直走到李氏身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烛光下,李氏的脸忽明忽暗,她愣了半响,忽地开口问:“娘,这主意是谁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