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福似乎看穿了秋梨的想法,他心里也气二婶,干脆说:“你们两个分吃了罢。”
秋梨大喜,忙数了数——还有六个呢!便分了一个给可橙,自己又吃了一个,却将剩下的四个仔细包严实了,又在路边摘好些蓖麻叶子包紧了,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了,说:“回头我偷偷带大姐出来吃了!才不便宜她们!”
可橙也说:“二姐做得对,才不便宜她们!”
赵长福无奈一笑,心想:“我一个长辈也跟小孩子计较了起来,可真是怪好笑的。”只是他心里清楚,自己并非跟小孩子计较,而是和二婶计较。绝户头——这么难听而恶毒的话,她都说得出口,还有什么是说不出口的?赵长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见秋梨藏好了,便说:“走吧,咱们回家!”
父女三人都不说话,走了一会就到了院门口。
进了院门,众人正在堂屋里吃饭。
见赵长福回来了,李氏忙起身给他们父女三人一人盛了一碗粥。
石氏见状,冷笑:“大嫂忙活什么?说不定他们已经吃过了呢!”
秋梨快言快语的说:“饿死我了,娘给我盛满一点!”
石氏乜斜了秋梨一眼,不说话。
张氏心里好没意思,李氏失了业,她心里也不好受,但李氏自回来后就不言不语,她看了心里冒火,心想:“你是摆脸子给我看么?”
这下看见媳妇舀粥,便阴阳怪气的问:“秋梨!怎么去外婆家连饭也没有得吃的?要回家来吃?”
秋梨道:“我外婆家多的是东西吃!昨天晚上外婆还做糍粑了呢!什么韭菜鸡蛋馅、虾米花生馅、酸菜馅、肉馅的,我吃得肚子滚圆呢!要不是爹赶着接我们回来,我今天还要喊外婆做呢!”
显荣秋萍秋容听了,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七嘴八舌的道:“那你们怎么也不带点回来给我们吃?”
秋梨“哼”了一声,道:“那是我外婆做的,又不是你外婆做的!”
秋萍一听就嚷嚷开了:“什么叫做你外婆?那也是我外婆!爷爷说,咱们死也不分家的!哪有爹娘还活着,儿子们就要分家的?既是一家人,你的也是我的——”
秋梨冷笑道:“那好呀!你先把你外婆给你做的荷包给我,我下次去我外婆家就带糍粑回来给你吃!”
秋萍一听就跳起脚来:“你做梦去吧!那是我外婆给我做的!你凭什么喊我拿?”
秋梨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了,气定神闲地拉着可橙坐下来,喝粥。
可橙听了秋萍那番话,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把路上盘算的致富大计都浇灭了,心中暗想:若想发家,先得分家!
她无精打采地吃了半碗粥,就不吃了,欲放下碗,见张氏瞪着她,忙忍着恶心把那半碗粥也喝完了。
吃过饭,李氏和春杏两个默默地收拾了桌子。
赵老头在屋檐下“吧嗒吧嗒”抽着烟袋,半天憋出来一句话:“老婆子!你不该去镇上呀!”
李氏失了业,这一大家子每个月五百文钱的经济来源便断了,以后想有现钱除了到集市上卖菜、卖米、卖簸箕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赵老头心里又是急又是恨,忍不住说了张氏一句:“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脑子呢!”
张氏被骂,面子上挂不住,气道:“谁让她结了工钱又放了假,也不带回家的?她不是成心藏私么!媳妇挣钱交给婆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她不肯带回来,难道我就不能向她要去!?”
李氏正在院里洗碗,听了这话,便立起身,把两只手的水甩干了,几步来到屋檐下说:“娘,你听谁说结了工钱放一天假的?”
张氏斜了一眼石氏,尖声道:“强子的老婆说的!怎么,你承认了?”
李氏道:“哪里有放假?工钱也并没有结。”
张氏不信:“那人家强子老婆又回来了?”
李氏红了脸,叹了口气道:“人家强子两口子新婚不久,她……想强子了,这才请了一天假回来的!”
张氏仍是不肯相信,只是说:“那人家又有工钱带回来?”
李氏冷笑道:“哪里有工钱?不过是被人撞见她回来,问了起来,她到底年轻,脸皮又薄,这才说结了工钱放假回来的。娘要是不信,便请立刻过去三大爷家问一问,便知道了!”
张氏一听这话,又是唉声又是叹气的,不免又怨起石氏来,咬牙切齿的道:“都是她调唆的!”
石氏“哼”了一声,道:“娘这话我可不爱听了。难道我说错了?强子的老婆就是这么说的!我并没有生安白造呀!再说娘自己也愿意去镇上的,娘这么大的人,难道我还能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不成?”
张氏被气了个半死,只得又怨李氏:“你不是认识那个管事的婆娘么?托她说几句好话,照旧回去做活也就是了。”
李氏气道:“娘!岑员外发了话,我说再多好话又有何用?”
张氏嘟哝道:“那个什么周大娘不是和你娘家沾亲带故的么?这一点小忙也不肯帮?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氏气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进房去了。
张氏一看,怒道:“你还甩脸子给我看呢!可不是反了么!”又骂赵长福:“你也不管一管你老婆!她要治你娘的罪呢!”
赵长福“哎”了一声,道:“娘,您少说两句吧。”说罢忙也进房去了。
张氏气得骂骂咧咧的,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不中用”、“治不了老婆”这些话又说了出来。
赵老头瞪了张氏一眼,道:“你少说两句吧!”
张氏气急了,一巴掌拍在旁边和秋梨低声说话的可橙身上,骂道:“死丫头!嘀咕什么?”
可橙无缘无故被打,自然不甘心,便嚷道:“奶奶,你干嘛打我?”
张氏道:“我就打你!我打你怎么了?”指着她,嫌弃的道:“作死的丫头!”
可橙怒道:“我并没有做错事,奶奶干嘛打我?再说我哪里作死了?”
屋里李氏听了,气得挑帘而出,一把拉起秋梨和可橙,又冲正在洗碗的春杏喊:“杏儿,碗也别洗了,进屋来!娘有话和你们说!”
春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忙放下碗,进房去了。
张氏一看,这碗洗了一半,突然扔下,这算什么?因此大怒道:“大嫂!你是什么意思?”
李氏让三个孩子在房间里坐好,自己挑帘出来,望着张氏,淡淡说道:“娘,我在这里。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张氏噎住了似的,使劲吞了一口口水,道:“大嫂!这碗……春杏都没有洗好呢。怎么就进屋了?”
李氏道:“原来娘说的是这个?我当是什么呢。秋萍秋容也大了,也该轮到她们洗了。”
石氏“哼”了一声道:“凭什么要秋萍秋容洗?她们下田了呢!春杏不下田的,就合该她洗!”
李氏道:“这几天不是没有下田吗?便是她们洗个碗也是可以的吧?”
石氏道:“谁叫秋梨可橙去你娘家了?既是她们落下的活自然应该由她这做大姐的补上!”
李氏窝了一肚子火,忍不住反唇相讥:“二婶,那你落下的活谁来补上?”
石氏气道:“我哪里落下什么活了?”
李氏道:“昨天你不是带着娘和秋萍秋容去镇上了么?那你的活是谁补上的?据我所知,还不是春杏一个人在家里里外外忙活的?爹带着二叔点豆子去了,煮饭洗碗采野菜拔猪草可都是春杏一个人做的。难道我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