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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梨忙把头从小姨怀里抬起来,说:“自然也喜欢外婆。只是我最喜欢小姨!谁叫外婆只想着三妹,要买猪头肉给三妹吃……”

    外婆笑道:“你怎知道外婆只买了猪头肉呢?外婆还买了你最爱吃的卤水肠头呢!还有春杏爱吃的猪耳朵……一样不少!”

    说话间,又将手上的东西分了一包给秋梨,道:“帮忙拎进屋!”

    瘦巴巴的可橙站在堂屋中间,一双眼睛如初生的小鹿般亮晶晶的,带着一点怯意,紧盯着刚进门的外婆和小姨。

    外婆一见到这个三外孙女心里就酸酸的,这个可怜的孩子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大女儿在老赵家过得穷困、还有个刻薄的恶婆婆!这小孙女也是个可怜人,一出生就被奶奶嫌弃……因此她自小就疼这个三丫头,每次三丫头过来她不是买肉就是做糍粑给她吃,恨不得将三丫头在爷爷奶奶那里得不到的宠爱全从自己身上让她感受到。

    可橙见外婆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怜爱,心想我总该配合一下的。便扑到外婆身上,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外婆!我好想你呀!”

    外婆哽咽着应了一声,大舅母见状忙过来将东西全接了,放到了桌上。

    外婆摸了摸可橙的头发又摸了摸身上,少不得又叹道:“可怜的孩子,身上都没有几两肉了!”又说:“傻孩子,你怎么那么傻呢,好好的去水塘边作甚?好在老天有眼,让人救了,否则外婆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橙忙说:“外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外婆拍了她一下,带着责怪的语气说:“好你个头!身上都没几两肉了!这脸尖得跟瓜子似的!也不晓得你娘有没有给你吃的?”又问赵长福:“长福,三丫头可吃过鸡蛋不曾?”

    赵长福脸都红了,忙说:“娘,三丫头……家里只得两个老母鸡,一天下两个蛋……”

    秋梨道:“我奶奶把鸡蛋都给我二哥吃了!奶奶说二哥是念书的料,若不吃鸡蛋就不够脑子念书了。所以鸡蛋一向都是给二哥吃的。我们能见一见也算不错的了……”

    赵长福嗫嗫嚅嚅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外婆叹了一口气,放开可橙,因不见春杏,又问:“杏儿呢?莫不是到厨房帮忙去了?我说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在家一天到晚还不做不够的?好容易过来外婆家了,还干什么活?”

    秋梨忙说:“外婆,大姐没来呢。”

    “什么?没来!”外婆听了,很不高兴:“不是说好了让你把三个孩子都带来么?”

    赵长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求助般望着大舅母。

    大舅母便说:“娘,杏儿留着看家呢。”

    小姨“啧”了一声,道:“小孩儿家的,看什么家?分明是她奶奶不让她跟着来,让她在家煮饭是吧?”

    外婆忙喝住小姨:“清儿!胡说什么!”

    小姨李清吐了吐舌头,自和秋梨说话去了。

    赵长福无话可说,只得“嗯”了一声,问:“娘,爹和二弟他们到哪里点豆子了?我也帮忙去。”

    外婆说:“去去去,你歇着。一天到晚还不嫌累了,你坐着,歇着罢。回头给我带点猪耳朵回去给杏儿吃。可怜见的大孙女!”

    李清早已拉着秋梨可橙的手嘀咕:“瘦巴巴的,快快快,跟外婆过来,小姨和外婆给你们做好吃的!”

    外婆忙对赵长福说:“长福,清儿这孩子说话就那样,没个轻重的,你别往心里去呀。”

    赵长福忙说:“怎么会?小妹说得也没错。”

    外婆厨艺了得,把四个孙子养得胖乎乎的,秋梨一向羡慕得很,听见要给她们做好吃的,忙屁颠屁颠地跟着过去了,又告诉小姨:“小姨,三妹起名字啦!她现在不叫三丫头啦,大夫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可橙’。”

    小姨忙问:“是怎么回事?”

    可橙便将事情一一说清楚了,又说:“小姨,你说那何大夫到底是什么人?怎会看病不要钱的?”

    李清沉吟一下,说:“谁知道呢。但总归不是坏人就是了。再说‘医者父母心’说不定他老人家看你这孩子可怜,便白给你治病了呢!反正你现在也好了,还想那么多作甚?不如待会好好给我烧火是正经!”

    可橙忙应了,又说:“小姨,你以后得喊我‘可橙’啦。我是不想再被人喊‘三丫头’了!”

    李清忙道:“那自然的。我早就喊大姐给你取个好名字的,偏偏我那怕婆婆的大姐没出息,愣是不敢起,还说‘三丫头她奶奶说她是贱命,起了名字怕是不好养活’!”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厨房,李清望了望堂屋那边,见大嫂和娘还在陪赵长福说话,忙压低声音说:“黑心老婆子的!谁是贱命?我看她才是贱命!一天到晚重男轻女、爱钱如命的!我大姐每个月挣那么些钱全让她给吞了!说是把钱存着留着饥荒用,究竟谁也没有见过她拿钱出来呢!”

    秋梨也道:“可不是!前些天插秧,一天到晚都没有肉吃呢!”

    可橙也搭腔:“饶是这样,她还怀疑我娘藏私房钱呢!”

    李清把脖子一梗“啐”了一口,说:“我说你娘也是笨到家了!连私房钱都不敢藏!竟一分一毫都拿了出来!老实得跟个傻瓜似的——跟你们的爹一个样!”

    秋梨皱皱眉头,说:“小姨。你别这样说我爹嘛。”

    可橙笑道:“哟,刚才是谁拼命在大舅母面前不给台阶爹下的?不是二姐你嘛?怎么现在你又护起爹来了?”

    秋梨道:“我的爹只能由我来说,别人说他一点闲话却是不能的!”

    可橙一头汗,这个二姐控制欲真强!

    李清伸出手刮了刮秋梨的鼻头,笑骂道:“小丫头,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耐的呢!”

    秋梨推开小姨,忙打开了纸包,说:“小姨,我想先吃一块!”

    李清忙抢了,说:“冷肉哪能吃?回头吃了闹肚子!”一面拿盘子装了,起锅烧火,说:“待水开了,我蒸热了再给你吃!”

    可橙寻了张矮小的木凳子坐了,打量起外公家的厨房来。

    外公家的厨房很大,比老赵家的大了两倍有余,灶膛上搁了三口大锅,另有两个大陶罐。小姨说陶罐用来熬汤的,外婆说了熬汤得用陶罐,那样味道才醇,香味才足。灶台上搁了许多个盖着小盖子的陶瓷碗,里面应该是装了各色调料。

    灶膛隔壁装了一桶水,外公说厨房老生火,得放些水,以备不时之需。可橙深以为然,心想:“这个外公倒挺有危险意识的呢!可比张氏好多了!”

    厨房尽头堆满了木柴,想来硬是两个舅舅上山砍伐的。

    李清见可橙两个眼睛到处打量着,忙道:“三……橙子,你在发什么愣?秋梨都吃上了!”

    可橙一看,果然见秋梨拿根筷子戳卤水肠头吃呢,忙接过小姨递过来的筷子戳了一块猪头肉吃。这猪头肉卤得味道刚刚好,入口略带一点脆脆的口感——三月不知肉味的可橙忍不住又戳了一块,极其配合地感叹道:“哇塞!终于有肉吃了!”

    秋梨吃了三块猪场才放下筷子,笑道:“总算有点油水祭奠我的五脏庙了!”

    李清“扑哧”一笑,道:“既然喜欢吃,那以后常来?”

    秋梨“唉”了一声,说:“哪能说来就来呢?我奶奶倒是肯放我们来呢!饶是这样,今天早上还说了好一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