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屋子里,石氏少不得夸了秋萍一顿:“秋萍,好样的!以后就得这样!凭什么我儿子带回来的东西要分给她们几个赔本货?”又白了秋蓉一眼:“你看你姐手多快,你也不学学!”
秋蓉撅着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嘛!我下次连她的衣服都剥了来穿!”
秋萍受夸,乐得什么似的,笑道:“娘,大哥好傻!平白分了她们三颗!我和二哥一人抢了一颗回来,秋梨手上还有一颗呢!可亏大了!”
石氏撇嘴:“你怎么不把秋梨手上的也一并抢过来?”
秋萍打了个冷颤:“二哥都不敢抢秋梨的,我哪敢?”
秋蓉也说:“秋梨是个不怕痛的,我才不跟她一样傻!”
显荣一见秋梨发火腿肚子都要打颤的,立即说:“我才不抢那个刺头的糖!她惯会吓唬人的,偏偏爷爷又信服她,我疯了才抢她的糖呢!”
石氏闻言火冒三丈高,登时指着三个儿女冷笑道:“你娘又不比她娘差!你们这两个下流没刚性的东西,也只好受秋梨那个毛丫头的气!平白我说你们一句,或错拿了一样东西给你们,你们倒会瞪眼摔东西,这会子被个毛丫头也辖治到你们了!好没出息的东西!”
石氏说着又扯着显荣的耳朵:“你还想三丫头怕你呢!你个没有本事、没有刚性的,我看你将来连三丫头那个短命鬼也治不了!我要是你立即就跑出去从秋梨口中挖出那颗糖来,直接摔她脸上去!说:‘这是我大哥带回来的,你凭什么吃?你就不怕噎死了?’”
秋萍秋蓉听了犹可。唯独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显荣听了,又急又怒,又不敢去,只摔手说道:“你这么说,你又不敢去。唆使我去闹,秋梨回头和爷爷告状,我挨了打,你倒好过呢!平日唆使我去闹事,和秋梨吵、和秋梨打、和秋梨争,我挨了爷爷打骂,你脸上也没意思!谁不知爷爷喜欢大娘多过喜欢你?你不怕爷爷,你敢去骂秋梨、抢秋梨的东西,你便去!你要去了,我就服你!”
这一句话可戳了他娘的痛处,石氏便嚷道:“我怕什么!谁要那个老不死喜欢?爬灰么?”
秋萍秋蓉好奇地扯着石氏问:“娘,爬灰是什么?”
石氏不耐烦地道:“就你耳尖!爬灰就是爬灰呗!”甩掉她俩的手,又道:“老不死的天天抽烟草怎么抽不死他!那个老不死的也就罢了,秋梨那个毛丫头片子我怕她什么?我再连那个毛丫头都怕了,我也不要活了!更别说呆在老赵家了!”一面说,一面飞也似的冲出屋子。
这边的春杏和秋梨正在教可橙秋兰磨竹篾呢,看见石氏气得眼红面青的冲出来,都站了起来喊了声:“二婶娘。”
显繁也站了起来,喊了声:“娘,我……”
石氏瞪着眼睛,一掌拍在显繁身上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大半个月没回家了,一回家来就和外人联手欺负自己的弟弟妹妹?你个黑心肝的!你娘我还管不了你呢!”
显繁忙道:“娘说什么呢?我何曾有欺负自己的弟弟妹妹?刚才明明是显荣秋萍不该抢糖吃……”
石氏怒道:“抢?谁抢?那是你带回来的糖!拿自己大哥带回来的糖吃算是抢么?我看你是反了天了!还不进屋去!?”
显繁自然不愿意进屋,因此扭扭捏捏的不肯移动半步。
石氏怒了,道:“还不进去!还想老娘背你进去么?那你要不要再爬到你娘身上吃奶?!”
春杏、秋梨、可橙姐妹三人闻言,差点惊掉了下巴。
显繁臊得满脸通红,逃也似的冲进了屋里。
石氏见显繁走了,又操起一条竹篾,指着秋梨说:“你也是个小娼妇!跟你娘一个样儿!装什么贵夫人大小姐的?还不都是泥地里刨吃的?你娘不过就是会绣个花穿根针引条线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是贵夫人了呢!一个月还不是挣那几百文?顶个屁用?带得你们三个以为自家娘养活了全家!要我说,你娘生不出儿子,就是个绝户头!绝户头有什么可神气的?将来还不是要靠我们养活?是我们二房养活你们全家!”
春杏可橙听了石氏这一番话,气得气血翻涌,尤其可橙,若不是春杏死命拉着她,说不定她就冲上去干架了。
秋兰胆子小,早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关键时刻,还是秋梨倒竖柳眉,瞪起杏眼,把双手一抱,冷哼一声,立马就反击开了:“二婶娘,你的话我竟听不懂了!依你的意思是你们二房养活了我们大房全家?”
石氏把脖子一横:“正是!”
秋梨道:“既如此,咱们就比一比,如何?”
石氏瞪了秋梨一眼:“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
秋梨冷笑道:“咱们就先拿我爹和二叔比。二叔是个好的,和我爹一样能干。”
石氏“哼”了一声:“你才知道啊!”
秋梨又道:“现在轮到我娘和你比了。我娘给岑员外家做绣活,一个月至少能挣五百文,少的时候也有三四百文,你呢?二婶娘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石氏一时语塞,她想了想道:“我在家做饭了呀!我还下田帮忙去了!这难道不算?”
秋梨闻言微微一笑,却并不接话。
石氏心虚,忙道:“再说我家显繁也能挣钱!显繁一个月少说也有一百文!”
秋梨等的就是这句,听了便点头笑道:“唔!一百文也很多了!自然也是算的。咱们再算一算。早饭呢,这几年来都是我娘带着大姐和我一起做的,二婶娘,我是没有吃过你一顿早饭的——你不要说话,难道不是?”
石氏咽了一口口水,张了张嘴没说话。
秋梨又说:“至于午饭、晚饭,这两三年来也是我大姐带着我做的。收拾桌子洗碗什么的也是大姐带着我做。究竟我也没怎么见二婶做过呢!”
石氏咬唇瞪了秋梨一眼。
秋梨接着道:“你也就下田帮忙点点豆子,拔拔杂草,这些活连我三妹都会做。家里的中饭午饭都是我和大姐做的。你连碗都没有洗过几次。吃的野菜也是我和三妹去采的,二哥和秋萍秋蓉两个整天除了在家玩就是出去玩,岂曾做过什么?倒是秋兰还会跟着我和三妹去采点野菜。大哥不用说了,大哥跟我二叔一样,也是个好的。你看看,两拨人算下来,究竟谁养谁了?也没个准吧?”
秋萍听了这话,却不乐意了,嚷嚷道:“秋梨你胡说什么!我和秋容哪天不去采野菜拔猪草的?”
可橙闻言笑道:“可不是!你们两个采三天都没有我采一个上午多呢!”
秋梨赞许地看了一眼可橙,笑道:“三妹乖,三妹最好样!”
春杏不会吵架,忙劝道:“你们快别说了。”
石氏才不理会春杏呢。
石氏气得一头火:“你个小蹄子胡咧咧什么?我是你长辈,你在我面前也敢胡说八道?难道我二房还得靠你大房养活?我二房人多,难道还比不过你大房?真是反了天了!活该你娘生不出儿子!活该你爹娘是绝户头!你爷爷是哪个眼睛瞎了,竟还说你娘好,说你娘贤惠!我呸!敢情他是被那几百文蒙了眼了!你爷爷奶奶以后还不得靠我们二房养活?难道他们还想靠绝户头养不成?哼!你倒敢在这里胡咧咧的!”
可橙眼尖,看见院墙外那几颗人头,马上拉了拉秋梨的衣角,暗暗指了指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