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江南道的天,有点多变,这很符合南方的气候特征。
八年前,一场为时半年的战役之中,江南道传来消息。
老人过世了。
他走的很安详,唯一的遗憾是,临死前,未能见到宁宸。
那时候,身在战役之中的宁宸并不知晓此时,等到战役胜利之后。
军部才将消息悉数告知。
几十万狼骑儿郎看见了。
看见自家将军在点将台之上,醉饮十坛,泪痕满目。
只知道那日,下起暴雨。
几十万狼骑儿郎,穿着戎装,站在点将台之下,一夜未眠。
第二日,继续征战,完全看不出前一日的悲痛。
是这位老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也是这位老人,给了灵儿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可以说,是他造就了如今的八府巡按,南陵第一战神。
只是,他这一生,再也看不见如此光辉的时刻了。
江南道,平山县,罗湖村。
罗湖村的后面,是一座孤峰,高达几百余米,从下往上看去,宛若插入云霄,直入天庭神邸。
在半山腰,依稀能被车辆撞毁了的护栏。
当年,就是在这里,林家派人追杀,在自己的车辆上动了手脚,刹车失灵,从百余米的高空落下。
也幸亏,他的车辆是重装改造的,否则,当年他就死在了这里。
若不是老人上山采药,也不会发现奄奄一息的宁宸。
老人将他带回家之后,悉心照料,宁宸发现他和寒家有关系,他也没有多想。
一年之后,宁宸彻底好了,老人膝下无子,将宁宸当做了亲生儿子,离开前夕,彻夜长谈。
如果没有那一夜的畅谈,如今就不会有八府巡按。
十年了,十年没回这里了。
下了车,宁宸站在属于罗湖村的土地上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的空气,比城市里面的清新无数倍。
这是生活了一年的土地,可自己却如同在这里扎根,感觉异常亲切。
这里的人不多,只有堪堪四户人家,从老张头过世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三户人家。
熟悉而陌生的泥泞小路,坑洼不平的地面,以及那天空中似乎在袅袅升起的炊烟。
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整理了一下思绪,强颜欢笑,踏足地面,朝着深处走去。
北玄快步跟上,沉默不语。
大哥那一夜的样子, 深深的映入脑海。
他知道,这位老人,对他太过于重要。
刚一走进人烟处,宁宸便红了眼睛,原地驻足,静默而立。
面前,四栋朝南的泥瓦房,耸立的烟囱,正在冒出袅袅炊烟。
可唯独少了中间那一处。
大门紧闭,看起来随时都要被风吹倒的木门,已经落灰。
只有微风风吹起,门外那用木头所造就的木剑,木刀,木枪尾端的红缨在飘动。
那时候的宁宸,弱不禁风。
自从他醒来之后,便嚷嚷着练武,要让林家付出代价。
自此之后,每天早上五六点起床,跟着老人练习杀人技。
这些刀枪棍棒,实则都是老人熬夜为他所打造的。
老人,改变了他太多。
可如今,自己权倾朝野,功成名就归来,你已化作一捧黄土,永堕黄泉。
当他站在不远处的时候,住着的三户人,纷纷走了出来。
宸儿,是宸儿,宸儿回来了!
老头儿,快出来啊!宸儿回来了!
哪个宸儿啊?
害,老张头的那个宸儿啊!打仗回来了!
平静的小村子被忽然打破,一道道的声音在这里响起,充满激动。
曲婶,董爷爷......
老顽童......
小胖子,方奶奶......
十年时间,足以改变一切,一切都将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可这里似乎一切都没变,只是,他们都变老了......
宁宸的眼中,有些发酸,声音哽咽。
饶是他如今位高权重,可身边没有几个朋友,他太孤独了。
他就像是一个永动杀戮机,永远不会疲惫。
一切都在重复在重复,这或许就是他这十年的生活。
北玄知道,其实大哥的心中,非常孤独。
别看整天一副死人脸,可其实啊,刀子嘴,豆腐心。
十年戎马,杀戮无数,手中沾满了敌国将领之血,亡魂上万。
早就将他的一颗内心淬炼的泰然自若,如一汪平静的湖水,就算掉下来巨石,也不会泛起涟漪。
可如今,却是一句话没说,就已让他声音哽咽。
不仅仅是他,对面五人同样是泪流满面,四老一少,颗颗泪珠从眼中滑落。
宸哥,你终于回来了,老,老张头,走了,呜呜呜!
一个身材健壮的小伙子,见到宁宸的那一刻,瞬间落泪,哽咽着说道。
你个混小子,你宸哥回来是个高兴的事,非得被你整的哭哭啼啼的。
少年旁边一个老妇人,一边落泪,一边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笑着说道。
只是流进嘴唇的泪水,有些咸。
妈的,风大眯了眼。
董老头骂了一句,脸上笑着,可眼中还是有泪水滑落。
这是他一贯作风,死鸭子嘴硬。
想就是想了呗,非得说什么风大迷了眼,今天有风吗?
死老头,滚滚滚,把老婆子也搞的伤感了起来,还不快去做饭,宁宸回来了,去把后院那只鸡杀了!
曲婶是最疼他的,当即就是瞪着眼,红着的眼睛看着自家老头,没好气的说道。
宁宸:......
罕见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几个人一开口,顿时就把重逢的喜悦冲淡了,回归平淡的生活,打打骂骂。
生活,不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嘛!
平平淡淡,才是时间最值得相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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