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笛的住处是一所小小的庭院,听卜向空说是她父亲在省城时置下的。庭院比不上郑重买的那所宅子,不过也是独门独户。其实在上次分别时,锦笛知道我们要来省城就将住处告诉了我们,让我们有事就去找她。
我寻上门时锦笛正在家,她见了我十分惊喜,忙招呼我入座,又对我嘘寒问暖。我虽然心底对她有了戒心,不过看着她干净温婉的一张脸,怎么都觉得她不像心机深沉之辈,心中不禁又有了些动摇,觉得是不是卜向空他们弄错了。
不过我也不敢将岫红的事告知她,便问她阮郎随她回来后去了哪里。锦笛抚了抚额前的发丝,奇道:阮郎来省城了吗?我不知道啊。
她矢口否认带走了阮郎,这倒叫我吃了一惊,忙道:不是郑重来叫你去将他带走的吗?
郑重?锦笛呆了一呆,郑重是谁?
她竟然连郑重都不认识,我心中咯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正在超乎我的意料,因为这种谎言一拆就穿,根本没有撒的必要。所以这样看来她是真的不认识郑重,也没有将阮郎带走。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是卜向空和郑重一起在骗我,
不过我想到他们在岫红的事上也骗了我,最后却将岫红送进了大牢,给当年的魏家讨回了一个公道,所以心底倒也没有太过震惊,只是忖度着这或许又是卜向空布的一个局,所以吃惊过后便神色如常,应道:郑重是我们都认识的一个友人,他说阮郎跟一个女子走了,我听他的形容还以为那人是你。
哦,锦笛也有些狐疑,阮郎怎么会忽然来省城?对了,你又如何得知我认识他?
这是阮郎自己说的。我敷衍了她一句,生怕再说下去就会露馅,急忙将话题转开,我在省城又遇到了舒旭,他说古槐监狱的越狱计划是你提出的,当时吴悠差点揭穿了这个秘密,所以所以你设计激发了他的死意。
我想到卜向空说的话,不管怎样都要让锦笛和舒旭见上一面。我不知道他在布什么局,不过我对他给岫红布的那个局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时也只想着配合他。我生怕锦笛不肯去,忙又道:我看他状况似乎不大好,说的话也颠三倒四未必可信,不过你们这么多年的狱友,或许可以开解他一番。
吴悠的死是我设计的?锦笛也吃了一惊,这话是他说的?那我倒真要去问问他了。走吧,你知道他的住址?
我点点头,告诉她舒旭等人在省城又弄了个古槐监狱,锦笛闻言也叹了口气,低声道:终究还是没逃出古槐啊。
她说着便收拾了一下,而后与我一道出了门,路上又问了我许多事,以及季明媚和卜鹰哪去了。我支吾了几句,就说上一次因为他们拒绝将牌子交给我,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芥蒂,所以在省城并没有走到一块。
锦笛闻言还安慰了我几句,让我不要放在心上。等我们到了郑重新买的那个宅子前,我正要带她进去,却忽然有个孩童从路那边朝我跑了过来,拉着我的衣襟要我俯身下去。我看他似乎要跟我耳语什么,不禁心中大奇,便笑着弯下了腰,朝着他侧过了头。
那孩童将嘴凑上来,跟我窃窃私语道:有个叫阮郎的人让我跟你说,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叫你到你们去过的那家茶馆找他,马上。
原来是阮郎叫他来的,却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如此神神秘秘的。我正要直起腰,那孩童又扯了我一下,继续小声道,他让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只能一个人去。十万火急,如果你一刻钟之内不到,他就走啦。
我听得越发诧异,什么事如此着急非要我在一刻钟之内赶到,还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听这口气是阮郎正遭遇什么迫在眉睫的事,似乎还有些危险。可是我正要与锦笛一块进去找舒旭,眼下哪里分得开身,所以不由踌躇了起来。
锦笛看了我一眼,大致也猜出了我有什么急事,便温言道:你若有什么急事便去吧,我自己进去找舒旭便是——这谁的宅子,我一个人进去打紧吗?
不打紧,我忙应道,里面没有其他人,你直接去到第二进,那里布置得跟古槐监狱一模一样,你推门进去便是。
锦笛应道:好,我进去和舒旭谈谈,你若是忙完事后来得及赶来便来,若是来不及,稍后再去我的住处找我便是。
眼下也只能如此,我将舒旭可能埋在土里的事对她说了,免得她到时受了惊吓,然后才告罪一声跟着那孩童一道离去。我们先前去过的那家茶馆离这里颇有些距离,我紧赶慢赶也才险险地在一刻钟前赶到,不料进了茶馆后却四处看不到阮郎。
我们这两日到这茶馆来过几次,所以茶博士对我有些印象,见我东张西望便迎了上来。他告诉我,有个曾与我同来的人交代他,若是见到我来了便请我在茶馆里稍坐片刻,他临时有些急事,待处理完了马上就来。
阮郎着急忙慌地要我赶来,等我来了他自己却又出去了,我难免有些着急,不知他究竟遇上了什么事。不过他既没有交代自己的去向,我也只好在这里耐下性子等他。等将点的一壶茶和几样小点都吃喝得差不多时,已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仍是没有出现。
我这时才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再仔细一想,方才那孩童是在郑重新买的宅子前拦住了我,说是阮郎有急事寻我,又让我只能独自前来。可是,阮郎又怎知我那时会出现在那里?
知道我会和锦笛在那时去那里的,只有卜向空父子和季明媚、郑重等人,所以将我叫来此地的其实是卜向空,而并不是阮郎?卜向空让我一定要将锦笛带去见舒旭,然后又将我从锦笛身边叫走,究竟要做什么!
我这么想着顿时便坐不住了,急匆匆地起身再度往那边赶,等到了郑重新买的宅子时径直就闯了进去。来到古槐监狱门前,却见门被闩上了,只是没有落锁,从外面还是可以打开。
如果里面有人,门自然不会在外面闩上,除非也像昨晚那般,在我们走进去后有人在外面将门关上。所以我心中转过了一个念头,莫非锦笛和舒旭都不在里面?
这么想着,我还是生怕情况确实和我们昨晚一样,便在门上敲了敲,嘴里喊道:有人吗?
里面无人应声,我倾耳听了听也没有听到说话声,只好打开门走了进去。走进牢里后,墙壁上的火把已经燃尽了,所以光线有些不足,我进去眯眼看了一会儿后,才逐渐看清里面的景象。
牢里空无一人,不但锦笛不在里面,舒旭也不在,当时他埋自己的那个小间里只有一堆土。我进去看了之后,确定了他不在,还怕他或许睡到了其它小间,所以在里面一边走动,一边压低声音喊道:舒旭!舒旭!
没有人应声,看来舒旭真的不在这牢里。我心想既然锦笛来见了他,或许这两人一道出去了,就也漫步走出了大牢。走出门口后,我心想既然舒旭离去前将门闩上了,那我也帮他将门闩上吧。
等闩完门刚要走出这里,却见从第一进那里又走过来一个人。这人见我从牢里走出也很惊讶,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李宇。他昨晚押着岫红离去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他,这时见他又到这里来,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失声道:郑太太的尸首不会还在这里吧?
那倒不是,郑太太的尸首昨晚已被郑家领回去了。李宇答道,想来是昨晚我们被关在古槐监狱时,前面来了人将尸首领走了而我们不知道。既然尸首被领走了,那李宇还来这里做什么?
李宇也看出了我的疑惑,便道:我在警局听卜鹰说这里有一个‘监狱’,所以过来看看,想着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我点点头,他既是警察,关心这些也都在情理之中。李宇见我闩了门,便道:怎么把门关了,里面没人吗,不是说有个叫舒旭的人住在这?
没人。我答道,方才有个舒旭的故人来访他,想是两人一起出去了。
哦,李宇道,还是走了过来,我进去看看吧,别有什么私自囚禁他人的事发生。
我闻言让到了一边,李宇过来一边开门闩,一边对我道:你要去警局找卜鹰他们吧?你等我一下,我开了车来,看完这里就顺路捎你回去。
我笑着应道:那可多谢你了,让我省了这段脚程。
李宇说话间已经将门打开,径直走了进去,我没有与他一道进去,便在外头等他。我本以为他至少要在里面多看几眼,谁知他刚刚进去不过一瞬,便又疾风般从里头冲了出来,脸色铁青,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冲出来后见我还在外头,脸色缓了一缓,不过声音却还是无比锐利,说出来的话直戳我的心窝,你为什么杀了他!
这句话差点杀了我,我闻言脚下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道:你说我杀了谁?
舒旭!李宇直勾勾地盯着我,你们有仇?
我怎么会跟他有仇?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推开了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嘴里还道,我刚才明明都看过了,里面根本没有人,哪来的我杀了舒
最后一个旭字还没出口,突然的一阵恐惧就扼杀了我的声音,将我钉在了地上。我只觉浑身的血都一下翻涌上了头,顿时有些晕乎,紧接着眼前便有些模糊。等重新能看清时,舒旭正斜躺在眼前小间的土坑里。
他的一条腿横在了土坑外,似乎想从坑里爬出,却被坑里的什么东西死死拉住了。即使大牢里光线不够充足,我还是一眼就确定了他已经死去。
就在我进出这里的这一会儿功夫,舒旭就这样突兀地出现了,并且死在了我们眼前。可问题是,我先前还特意走进来看了这个土坑,坑里根本就没有人。那么,舒旭是怎么像变戏法一样忽然出现的?
李宇过去检查了一下舒旭的尸首,舒旭是面朝天躺在了土坑里,背部插着一把匕首,除此之外身上别无伤痕,很显然这把匕首就是致死的原因。既然他是背部中刀,那自然是被人杀死的。
在土坑之外,地上还有一条比较明显的痕迹,显示尸首是被人从牢外拖进来的。但奇怪的是,这条痕迹就是在走道出现的,并没有通向别的地方,似乎舒旭就是在这里凭空出现,然后被拖动到了里面。
刚刚才这里还没有人我吃吃地道,口干舌燥得厉害,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满头大汗也不请自来,从额上顺着鼻翼滑落。
李宇站起身,转头面色阴沉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道:如果你所言为真,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尸首藏在角落里,而你没有发现。但尸首不会自己走动,所以这里一定还有个人,趁这会儿功夫搬动了尸首。没错吧?
情况确实如他所言,所以我点了点头,静待他的下文。李宇瞥了我一眼,又道,本来我也有嫌疑,因为我刚才也曾在你不在的时候进来。但是我进来的时间太短,几乎是刚一进来便又返回门口去找你,所以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拖动尸首。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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