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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立时愕然得无以复加,再想到卓岳居然有车,而王红尔居然也有枪,这两人为了救周寻山出狱,还真是颇费苦心。而前面的巷子中有他们备下的空房,也说明他们为了此次的行动准备得极其充分。

    我想到此处,虽然感慨却来不及细想,趁着王红尔暂时挡住了保安团,快速地奔入了前面的小巷。谁知就在我们将要窜入巷子之前,一颗飞弹袭来,正中周寻山后背!

    周寻山惨叫一声,整个人踉跄了两步就要向前扑倒。我和季明媚见他中弹都是大惊,好在我们反应都还算快,眼疾手快地搀住了他,将他凌空架起,就这么架着奔入了巷子。进入巷子后,我们又疾步走到了左手边的第三间房,伸手朝门推去。

    门果然是虚掩着的,我和季明媚急忙将周寻山架进房内,迅速反身将门再次掩上。在掩门的那一刻,我的眼角往门外瞥了一眼。门外的地上有数点血滴,我一惊,要是周寻山的血刚才流到了地上,那保安团岂不是顺着血迹就找过来了?

    不过再一看,血迹是顺着巷子里的路往前走的,如果要顺着血迹追人,那便只能追到巷子底,一路出巷子去了。我一见这血迹的走向,顿时对王红尔和卓岳大起敬佩之心。他们居然还在巷子里提前留了血迹,用以误导保安团。

    这血迹还是新鲜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只是他们考虑得这么周全,卓岳却还是如此轻易就死了,倒叫人有些奇怪。我将门掩好,然后回身安顿好周寻山,扶他靠着墙坐好,这才瞄着门缝往外面瞧去。

    王红尔从外面快速地跑了过去,好像是追着血迹去的,不时还回身朝后面开一枪。保安团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果然也顺着血迹追过去了。肥仁兄跑得气喘吁吁,面色也很狰狞,脸上的肥肉恨不得片片都化作飞刀,直取王红尔性命。

    不过这飞刀始终都出不了鞘,所以他停住了脚,无巧不巧正停在了我们藏身的门外,然后抬起手往前瞄了一瞄,随即便当机立断地开了枪。我心脏猛地一跳,这巷子如此空旷,并无可以掩藏身形之处,这一枪只怕就要击中王红尔。

    果然,我这边刚转过这心思,便听到王红尔一声惨叫,随即便听到她倒地的声音。我惊恐地一回头,季明媚脸上也现出欲哭无泪的神色,张着嘴无声地问我:“王红尔?”

    我朝她点了点头,感觉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好生荒诞。明明这一切都是王红尔和卓岳操纵的,可现在他们两人都已毙命身亡,却将周寻山留给了我和季明媚。可问题是,这其中有我们什么事啊?

    我们莫名其妙被卷进这件事里来,如今更被保安团追杀。此刻虽然暂时躲开了保安团,但是周寻山身中一枪已然奄奄一息,再也无法按之前计划的那样,出门后顺原路折返逃走。我苦笑一声,也不知道事情为何就变成了这样。

    之前我们一路逃亡,慌乱中谁都无暇细想什么,现下躲在了这里,我才有时间去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卓岳和王红尔思虑得极为周全,唯一没想到的一点就是,他们自己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就死了。

    那现在我们要拿周寻山怎么办?

    季明媚也束手无策地看着我,眼神里都是困惑。正当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周寻山却忽然出声了,“你们是不是正在头疼,该如何安置我?”

    我与季明媚还未应答,他便又笑着道,“你们无须费心,我很快便会死在这里。届时你们出去找保安团吧,此事本就与你们无干,你们不会有事的。”

    他说得倒是坦然,我迟疑了一下,问道:“既然与我们无干,为何卓岳却想方设法将我们送进了牢里?”

    “为了我啊。”周寻山一边咳着血,一边却笑着,虽然快死了却好像很高兴。“你们是不是很奇怪,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出狱,却在听了你与王红尔的对话后,便忽然愿意了?”

    此事我当时便想过,这时听他又主动提起,忙道:“对啊,这却是为何呢?”

    “因为,我不能让你也在那地方待着啊,别说二十年,就是二十天也不行。”周寻山说道。我听着这话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因为他这话的语气里竟然充满了慈祥!

    再想到他之前给我拍背的亲昵举动,我心中更是发毛,心中闪过了许多胡思乱想的念头,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我是什么人?”周寻山呓语道。他久未开口,说话本就有些吃力,此时更陷入一种古怪的情绪中去,听着更显凄凉,“我姓周啊,你不知道吗,没人跟你说起过周家的事?”

    “周家的事?”我更吃惊了,“我应该知道吗?没人对我说过啊。”

    “哦。”周寻山出了会儿神,然后说道,“既然没人说过,那就我来告诉你吧。魏家……你是魏家的孩子吧?魏家的大公子妻房姓周,叫周芷儿,那是我的胞妹……”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忍不住开始浑身颤抖起来。原来周家就是周芷儿……我的母亲的娘家!

    我们早就猜测过,魏家惨案其实是六艺会内部之人一手造就的。卓岳与文岭山崩、草堂窃书两件事关联密切,而他又是出身于周家。所以我想当然便将魏家惨案也与之联系了起来,此刻听到周寻山说出这番话来,哪里还忍得住,顿时便血冲脑门,脱口而出道:“既然魏周两家是姻亲之好,为何你们还要对魏家下那般毒手!”

    “魏家惨案……魏家惨案……”周寻山喃喃地念叨着,悲悯地看了我一眼,“魏家发生那些事时,我早已身陷囹圄了啊。”

    我闻言呆了一呆,这才想到他已在牢里待了二十多年,而魏家惨案却发生在二十年前。难道这些事都与他无关,全是卓岳自己做下的?我和季明媚、卜鹰等人早就探讨过,无论是魏家惨案,还是文岭山崩、草堂窃书,幕后之人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确保无人再与我争夺,从而让我顺利地登上六艺会首领的位置。

    可为了让一个人上位,却想方设法害得他家破人亡,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悖论。但如若做这一切事情的是周家,那么事情便可以解释。因为周家是我的外家,就算我对他们的所为深恶痛绝,难道还能为了替一些亲人报仇,去让另一些亲人偿命?

    周家是幕后真凶,这是最合理不过的解释了。可现在周寻山却说,这些事发生之前他就早已入狱。我出生不久魏家便已覆灭,自小在文家长大,虽说文家待我如亲出,但真正的血缘至亲我却至今一个都未曾见到过。

    周寻山是周芷儿的胞兄,是我嫡亲的舅舅。可是我此刻心乱如麻,丝毫没有得见亲人的喜悦,反而感觉到一阵一阵的惶恐……就算这些事与他无关,但若是仍与周家脱不了干系呢?

    “不会的,我们一路追寻过来,都发现这些事与胡小天的关系更大。卓岳出身周家,却并不姓周,或许这些事都是他与胡小天的合谋亦未可知。”季明媚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便伸手过来握住了我,柔声安慰道。

    我勉强朝她一笑,示意我没事。周寻山见我们手握在一起,嘴角微微绽开一朵花,“我也不知你们说的什么事,不过卓岳将你们送进牢房的目的,现下你们清楚了吗?”

    如今事情已然如此明显,我自然明白过来了。王红尔进牢房的目的,是怕周寻山不愿意离开。而卓岳将我们也弄进去,则是怕王红尔的分量不足以让他离开。而我是周寻山嫡亲的外甥,也是他如今在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

    以我为筹码来说动周寻山离开,这才是卓岳陷害我们的真正目的所在。王红尔在牢里问我们为何来找卓岳,其实就是让我将自己的身份说给周寻山听。

    “当年的黄金失窃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出现在库房之中?那十万两黄金又去了哪里?”我见周寻山脸色已然惨白,忍不住担忧,“你身受重伤,我们逃不出去了,你便将实情告诉保安团,好让我带你去医治。”

    “治不了啦。”周寻山平静地道,“不过关于黄金的真相可以说给你听,二十多年过去了,此事也该有个交代了。”

    “你这么多年始终不肯吐口黄金的下落,是不是就想着将这些黄金留给他呀?”季明媚歪过头看着周寻山。我虽然并没有将这些黄金据为己有的念头,可当季明媚说出这话时,仍是禁不住有些感动。

    “若我真有这十万两黄金,留给他自然没什么不妥。”周寻山沉默了一下,“可事实上,这十万两黄金从头到尾就没有存在过。”

    这十万两黄金,从头到尾就没有存在过!

    我和季明媚乍然听到这话,比听到十万两黄金凭空消失更加震惊,“这……这怎么可能!”

    我虽然质疑,可心底却下意识有些信了,否则如果他早说出来,非但黄金归他所有,他也不用被关在牢中如此之久。只是这话说出来实在太让人震惊,我们一时之间都有些难以接受。

    “既然黄金不存在,那……你为何不早些说出来,而要忍受这二十余年的牢狱之灾?”季明媚舔了舔嘴唇,显然还没有将这份震惊消化掉。

    “因为虽然事实上并没有这十万两黄金,但实际上它却应该存在。”周寻山答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和季明媚对视了一眼,“所以,你在牢里这么些年的意义,就是为了证明这些黄金只是被窃了,而不是不存在?”

    “你很聪明。”周寻山赞许地看着我,“否则重兵围困之下,哪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可以将十万两黄金悄无声息地窃走?”

    “不对!”季明媚反驳道,“既然没有这十万两黄金,那何来的失窃之说?就算你父亲周老先生是你的同伙,那保安团呢?”

    “保安团自然也是我的同伙。”周寻山道,“当时知道真相的有三个人,我们父子与保安团胡团长,这一切正是我们三人一手炮制出来的。”

    “所以胡团长不在后,继任的团长便觉得当真有十万两黄金失窃了,就一直将你扣押在县警大牢?”

    “不错,将我留在牢里也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让我来承担这十万两黄金不翼而飞的罪名。否则,我们可没办法再找出这十万两黄金来交差。”

    “交差?所以这十万两黄金其实存在,而且并非周家所有,而是……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