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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定了秋叶红不是凶手,镇长自然就不再关押他,只是还要请他在镇公所待着,等县上来的人核实了这三桩命案,然后结案。这其中已经没有我的事了,我便向镇长告了辞,准备回住店去写家书。

    镇长郑而重之地谢过了我,将我送出了镇公所后才折返回去。我独自一人走回住店,昨夜折腾得太晚,我们都没怎么休息,我回到后面的房间,正准备补个睡眠,刚在床上躺下,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苏管事摸到住店准备还包袱的那个晚上,我正在摸黑洗衣服,后来追着他和秋叶红出去,衣服就忘在了后院里,这几日事多,我竟一直都没想起这事来,此时想起了,就急忙起来到后院去找衣服。

    衣服还在后院,只是被放入了木盆中移到了檐下,大概是店主人帮我收拾的。这衣服其实还没洗过,我既然来了后院,就准备将它洗了再回去,便重新去井里打了一桶水倒入木盆,然后摸了摸衣服,看有什么东西忘在衣服里。

    就在这时,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差点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初到玉田镇的时候,曾在怀中揣着那封苏沐给慕容的信出去送信,后来因为慕容不在苏家,而秋叶红又把我衣服弄脏了,所以我回到住店后就把衣服换下了,但是……我把衣服换下后,却没有把怀中的信取出来。

    所有人都在找这封苏沐写给慕容的信,而这封信,居然就在我换下的脏衣服中!

    若不是此时要洗衣服,我早已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我拍拍自己的脑袋,一阵苦笑,便伸出手去摸衣服上的信,而就在我的手触碰到衣服的那一瞬间,我又呆住了。

    信并不在衣服里。

    现在回想起来,我已经确定当时并没有将信取出来,可是信呢?我急忙将整件衣服翻了个遍,却还一无所获。有人从我的衣服里拿走了那封信。我急忙将衣服丢到地上,跑到住店前面去问店主人。

    店主人见我屡次三番洗衣服洗到撒腿就跑,怀疑我根本不想洗它。我不待他说话,便抢先问他有没有从我衣服上拿走什么。店主人一听,以为我丢了东西,忙向我解释,他只是看我将衣服丢在后院中,所以帮我捡到了木盆里。

    我缓下心来,告诉他我并没有丢什么贵重物事,只是当时衣服中有一封信忘了取出,现在找不着了,想问问他是否见过那封信。

    店主人凝神想了想后,摇了摇头,毫无印象。我问他,当时我是将脏衣服堆放在床脚,但是第二天我回到房间后,却发现衣服是披在床尾的,请他好好想想,是不是他将衣服披上去的,或许披的时候信件从衣服上掉落了也未可知。

    “没有。”店主人十分肯定,“当时没有看到衣服上有任何东西掉落。如果有,就算我没注意,那么大一封信总不会自己跑掉,应该也还在房间里。”

    他说得也有道理,我又飞跑回房间,在房中仔仔细细地搜看了一遍,床底门后柜子缝都看了一遍,可那封信还是像负心郎一样,消失不见了。

    真是见鬼了,信到底哪去了呢。我坐在床上,细细回想了将衣服换下时的情景,当时房中并没有人,而那天晚上知道这件衣服上有信的人,只有在苏家见到的苏沐和苏管事,以及出了苏家后见到的秋叶红和镇长。

    直到我将衣服换下时,信都没有离身过。当晚苏沐没有到过住店,信不可能是他拿走的,而苏管事第二天又去抢我包袱,显然他以为信在包袱里,所以也不可能是他拿走的。至于秋叶红,他当时如果拿到了信,那天晚上就用不着再去追苏管事了。

    所以真正有可能拿走那封信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镇长。可是,那天晚上我换衣服时,镇长在住店前面与店主人攀谈,而等我出来后,他又在与我一道吃面,也是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我换下的衣服,怎么可能拿走信呢?

    我不禁陷入了迷惘,好在如今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秋叶红原本猜测,信上有苏沐杀害苏复后向慕容泄愤的证据,可是如今看来苏沐对慕容并非无情,所以那封信上的内容,想来也只是秋叶红的推测,并不足以为信。

    我这么想着,心中宽慰自己,又走回后院去,终于将那件被冷落多日的衣服洗了。之后几天无事,我就在住店里写写家书,镇长偶尔过来与我说说话,告诉我县里已经来人,将事情核实清楚了,不过此事若是传扬开来,恐怕有伤风化,所以县里的意思是,既然凶手已经自戕,就不要广为宣扬了。

    这倒是与秋叶红的意思不谋而合。我问他秋叶红人呢,镇长道:“他饱受干渴症的困扰,已经往别处求诊去了。我猜,他也不想再留在镇上吧。”说着叹了口气,又道,“秋家两个姐弟,一个死于非命,一个远走他乡。算是都没有好下场,可惜了,可惜了呀。”

    我心中有些暗自腹诽,秋添儿为了自己的私情,一手毁了慕容与苏复的幸福,可也算不上无辜。不过这话放心中想想就好,用不着说出来。镇长感叹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了。我起身将他送出店外后,又返身回来,没过多久,慕家的管事却忽然走了进来。

    我一见他,还以为慕家又出了什么事。慕管事见我神色紧张,忙道:“我来找先生写封家书,没有别的事。”

    我见他只是要写家书,顿时心中一轻,请他在我对面坐下来。慕管事却摇了摇头,说道慕家刚立的家主,杂事繁多,他不能在这里多待,想请我空闲下来了抽空跑一趟慕家,替他写这封家书。

    巡城马上门代写家书原是寻常事,我自然一口就答应了他,告诉他下午一定去慕家找他。慕管事谢过了我,就转身走了。

    下午的时候,我将手头上的事做完后就去了慕家。慕容自从那天从镇公所离去后,就径直去了慕家,再也没有回过苏家。据说苏沐常来慕家找她,她都避而不见。慕管事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他是看着慕容长大的老人,倒免不得劝说她一番,小两口吵架没有这样的,总是避而不见,难免会冷了姑爷的心。

    我一路往里面走一路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慕容,此刻听了这话不禁心中苦笑,心说不见面的话只是慕容冷了苏沐的心,要是见了面,恐怕慕容会有杀了苏沐的心。

    慕管事上了些年纪,说话难免有些絮叨,说了一通慕容和苏沐的事后,这才转而道:“不怕先生笑话,少夫人遇害后,我那时心想慕家恐怕是要散了,所以当时给外地的侄儿去过一封信,准备将慕家的事处理妥当了就去投奔他养老。谁曾想峰回路转,慕家竟又有了家主,所以想劳烦先生再帮我给侄儿去一封信,告诉他我暂时不去他那了。”

    我遵照他的意思,就在厅堂中将信拟了出来,又念了一遍给他听,这才将信装入信封。因为是来慕家写信,所以我并没有带纸笔来,而是就在府上借用了,等写完信后我便随口问了慕管事,既然府上纸笔都有,慕容必然也是能读会写的,请她写这封信就好了,何必再叫我来这一趟。

    慕管事道:“我家姑娘前几日跟姑爷闹小性子,在家住了几日,今日终于肯回去了,所以并不在家。”

    我闻言一惊,失声道:“慕容跟苏沐回苏家了?”

    话刚说完我就蓦然感觉一阵不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急忙拉住慕管事问道:“你家姑娘真的回苏家了?”

    慕管事虽然不知道他家姑娘回了婆家,我在这着什么急,不过看我脸色难看,忙道:“姑娘今早看了一封信后,就吩咐我去地窖打一坛好酒来,说是要带回苏家,后来我打了酒来,她就回苏家去了。”

    “所以还不是苏家少爷来叫她的,而是她自己主动回去的?”我一听更觉不妙,“那封信呢?”

    “呐,在这。”慕管事说着,伸手从我刚才写着的那叠纸中找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我。我接过来一看,顿时浑身直冒冷气。这封信,正是从我衣服上不见了的那封,不知怎的却出现在了慕家。

    “这信怎么会在这里?”我呆呆地问慕管事。

    “我也不清楚,”慕管事挠挠头,“那日慕家过继男丁,家中人来人往,后来苏老太太又出事了,姑娘和姑爷都赶往苏家去了。我将客人们招待好了,就去打扫厅堂,在一张几上发现了这信,也不知是谁的。前几日姑娘一直不在,我也忘了这事,直到今日才想起,就交给了她,她看完后就回苏家去了。”

    我手抖了一下,就要将手上的信拆开看,这时慕管事回过神来,马上“诶诶”叫了两声,道:“先生好不懂礼,这是我家姑娘的信,先生怎么能看?”

    慕容看了这封信,居然主动回到了苏家,不用想也知道她不会是去和苏沐和解的。如果真如秋叶红猜测的那样,这封信上有苏沐杀害苏复的证据。那么慕容得知苏沐既毁了她一生,又杀了她爱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急忙挡开慕管事伸过来的手,急声道:“要出大事了!”

    慕管事被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我,我就趁机匆匆将信抽出,扫了几眼,顿时心就沉到了水底,信上居然确实如秋叶红所说,记载了苏沐杀害苏复的证据,但却不是秋叶红猜的那样,是为了给秋添儿报仇。

    苏沐在信上告诉慕容,他已经受够了苏复横亘在他们中间,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所以除掉了他,好让慕容安下心来好好和他在一起……苏沐果然是移情到了慕容身上,觉得苏复碍事,才除掉了他。而慕容在得知了他和秋添儿之前对自己做的事后,又看到了这封信,会对苏沐做出什么事来?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情急,也忘了慕管事并不识字,一下就将信摊在他面前,急声问道:“你快看看,这是你家姑爷的字迹吗?”

    慕管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过看我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也知道事有蹊跷,忙道:“壁上的这幅字就是我家姑爷的手笔,先生可以对照一下。”

    厅堂壁上挂着的这幅文征明的小行书,居然是苏沐写的。我大出意外,忙又追问道:“你确定这幅字是你家姑爷写的?”

    慕管事点了点头,肯定地道:“当时是我看着他写的,还是我拿去裱的,错不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可是我却又蓦然打了个寒颤。我最初去苏家送信时,曾亲眼见过苏沐临写文征明,当时他还拿了一张纸给我品评,而那晚他的字迹跟厅堂壁上的这幅字,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