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被斥骂一通, 灰头土脸地回府禁足反省了。永旭帝要求他将贪污的赈灾款拿出来, 交归国库, 他禁足府中还得让跟随他的朝臣悄悄过府来商议,这事儿是他的舅舅承恩公帮他办的, 此时他舅舅得给个主意。
承恩公摸着修剪齐整的胡子皱着眉头:“周大人在内阁并没有看到这类折子, 之前倒是有人弹劾,但周大人都给压下来了,怎么会有漏网之鱼进了衔芳斋?”
“内阁那边可能出问题了, 有周大人帮忙截留折子的, 肯定也有人故意放行的, 周大人在内阁还不能一手遮住天。”一个臣子说道。
大家畅所欲言, 大皇子听得直拧紧眉头:“折子的问题可以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款项!父皇责令我一个月前将款项凑齐,那么一大笔钱,你们有什么建议?”
大皇子府上为了那笔巨款而烦恼,瑞和坑了大皇子一脉,神清气爽。他做了几年秉笔太监,在内阁里自然有自己的人手。
衔芳斋的权势已经与内阁齐头, 甚至因为身处内宫能够直接接触到永旭帝, 比内阁更得帝心。如果说,内阁能够做主让衔芳斋看什么折子,让衔芳斋只能被动听被动看,那么衔芳斋就能让皇帝想看什么想听什么,看谁损失大?等到瑞和在内阁也有人脉后, 内阁的消息封锁就成了一层薄薄的纸,一戳就碎。
那封折子是南边一个官员递上来的,据说从前年就开始递,一直被压不见天日。现在那人早就已经被贬到僻远地方做县令,瑞和将那份折子从内阁里挖出来,让内阁的人手盖上内阁的检阅章后再送到他手上,永旭帝看到时,不会怀疑这份折子的合法性,它还真的是经过内阁手续过到衔芳斋的。
至于大皇子一派,应该也想不到是他在动手脚。也是,自己一个衔芳斋大太监,平白无故为什么要与大皇子为敌?那可是陛下的嫡长子,在太子之位未明晰的情况下,是礼法里最有可能登顶的皇子。他又没有支持哪一位皇子,怎么看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掺和进皇子的纷争里,主动出手对付,更是傻得不能再傻了。
瑞和不傻,他是在为原身报仇。鹿城水患,看着是承恩公一派的人干的,似乎跟大皇子没有关系。这如何能没有关系?承恩公一派是大皇子的嫡亲舅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皇子。贪污的款项,笼络的下臣,结党营私,无不是为了给大皇子的夺嫡事业添砖加瓦,增加底气。
想要报仇,就得先掀翻大皇子,不然的话大皇子就一直为承恩公一派保驾护航,大皇子也不会坐视承恩公一派没落。
坐上衔芳斋第一秉笔太监的位置,只是实现任务目标的关键一步。
前朝后宫不说息息相关,也有着一定的关联。大皇子在前朝犯错被斥责禁足,后宫里皇后娘娘的心情也跟着不好,永旭帝不至于迁怒皇后,但总归有些不高兴,觉得皇后的娘家不好,教坏了大皇子。永旭帝只斥骂了大皇子,勒令还钱,没有追责为大皇子办事的承恩公一派,已然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想让皇后失了体面。
皇后对此心知肚明,既恼儿子做错事,又恼不知道是谁将此事掀开来,让儿子与她都没脸。宫中贵妃等人,又假装好意地安慰她,她还不能生气,要大度地表示“孩子做错事,父亲该打就打该罚就罚”,真是憋屈死人。为了表示夫唱妇随,皇后还下旨斥责大皇子妃,说她照顾夫主不尽心,没能及时规劝,没有做好正妻的职责。
收到旨意的大皇子妃真是冤死了,男人在外头做的事情,她如何得知如何能劝?她生了四个女儿,本就不得大皇子的心,府中两个侧妃就能将她欺负死,她还管得到大皇子头上?
但夫荣妻贵,大皇子妃只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因那份折子,大皇子一派灰头土脸,皇后也受了影响,怎么可能再为投诚到身边来的小小才人谋划?
平时献美,那是正宫皇后大气贤惠,此时献美,却有一点谄媚逢迎的意思,有损皇后的颜面。
“你再等等吧。”皇后对连才人说。
连才人能说什么?她身上正穿着皇后赏赐的布料做的衣裙,名贵华丽,是她穿过的最舒服最好看的裙子。她摸着裙角,腼腆地笑着:“一切但由皇后娘娘安排。”不敢有一句怨言。
回到居所时,正好有敬事房的人来传旨,说是皇上翻了后殿一个宝林的牌子。
宫女低声说:“郑宝林天天去贵妃娘娘那里请安,夜里还熬油点灯绣炕屏,听说是送给贵妃娘娘寿辰的礼物。”这话很明显,就是提醒连才人那位郑宝林走了贵妃的路子,还成功被贵妃推荐给皇上了。
连才人咬唇,暗恨自己选错人投靠。谁知道前脚刚投靠,后脚大皇子就遭了训斥呢?现在皇后也要夹着尾巴做人,根本不可能将自己引荐给皇帝,这一等,都不知道要等多久!时光就此荒废了,她还不能有什么抱怨,不然的话皇后第一个不放过她。
“唉。”连才人叹气,“这话别说了,传出去还以为我有什么不满,让皇后娘娘听见就不好了。帮我磨墨吧,我将画完成再送给娘娘,希望娘娘记得我的真心,往后提携我。”
宫女欲言又止,连才人却已经挪开视线,没有看到。
轻轻关上门让连才人在里头作画,宫女自己坐在门外守门做针线,一线一线地,她的动作越来越慢。她心里琢磨着自己也许又要换主子了,拿出全部积蓄走关系调到这里来,眼看又是另一个冷宫。冷眼看,也许以后还不如当初的主子,至少那个主子是个常在,资历也有,因着讨好淑妃也得了一分照拂,内宫局的人不敢过分作践,日子不算太难。其他无宠爱无依靠的小嫔妃,日子过得比宫女还苦。
才人现在没有感觉,只以为是时机不对,耐心等待就可,她却不这么认为。前脚皇后娘娘刚接受才人的投诚,后脚大皇子前朝就出事了,现在皇后娘娘是没有多想,过后难保会不会想,是才人克的。哪怕娘娘没有多想,也会有人提醒娘娘的,娘娘身边投诚效忠的小嫔妃可不少,多了才人一个,不就分薄了好处吗?她们不会喜欢小主的,肯定会趁机踩一脚。
“唉。”宫女轻轻地叹一口气,为自己坎坷的未来而心酸。她刚才想提醒小主的,可……她又不敢说,说了便能改变什么吗?这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说实话,她若是直说,以后小主可能会迁怒她,毕竟是她将这不堪无望的未来掀开给小主看的。主子迁怒奴婢,在后宫中是最常见的。主子不会有错,错的都是奴婢。
趁着小主还反应过来,她还是先调走吧。
三天后,瑞和听小徒弟说,连才人身边的第一心腹宫女上吐下泻,已然被挪出去,到掖庭养病去了。
“现在小菊是连才人身边的第一人了。”小徒弟笑着说,小菊就是他收买的人。
“嗯。”瑞和没有说什么,他正好要对付大皇子,连才人就投靠了皇后,也是巧合。“我明天要出宫,你先过去准备。”
小徒弟很高兴地接下这个任务,他才十二岁,对宫外的世界还有些好奇,能出宫就像过年一样。瑞和这些年也攒下不少家底,禀过永旭帝后,在宫外买了一处三进的宅子,休沐日时会出去住一天当休假。有了自己的宅邸,办事就容易多了,投靠过来的官员也有地方可以走动。
当然,这些瑞和都报备过,永旭帝都没有意见。永旭帝很清楚,衔芳斋想要与内阁对抗,也要有自己的势力,不然的话一个坐落在内宫的衔芳斋,就像聋子瞎子。对此他很有发言权、深有感触,身为皇帝都有下臣蒙蔽他,想要权柄不灭,自己也要有眼睛有耳朵看宫外的世界。
永旭帝对瑞和也不是全然放任的,后来成立的金鳞卫就是对衔芳斋的制衡。金鳞卫现在看起来似乎只在内宫活动,但瑞和看得出来,金鳞卫跟某个朝代的东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以后一定不止限于内廷。
出宫后,瑞和见了几个官员,商议了一些事情。能进内阁的人,都不会是无名之辈,但不是所有人都对夺嫡感兴趣的,依靠过来的这几个官员官位都不是很高,最高的也就是吏部侍郎。吏部侍郎的女儿被二皇子纳了,二皇子性子暴虐,他的女儿五年死于难产,据说他的夫人过去看的时候,见到了她袖子下的淤青伤痕。即便女儿去世了,吏部侍郎在外人眼中也应该是二皇子一派的,吏部侍郎就是死也不愿意助二皇子,所以依靠了衔芳斋,到现在二皇子还以为吏部侍郎是他的人。
“公公,大皇子这件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事情商议完之后,吏部侍郎问。折子的事情就是他干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留。
“因为我与大皇子一派有仇,血亲之仇不共戴天,闵侍郎应该能够理解这种心情。”瑞和将宋大牛当年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抬眼看他,“你说这样的仇,我能眼睁睁看着大皇子被册太子,登上皇位,承恩公一脉跟着青云直上吗?”
闵侍郎想起独生女儿,眼里有悲痛:“公公说得对。”
“至于二皇子,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瑞和将泡好的茶推给他,“我们之间的合作还很愉快,你说呢?”
闵侍郎端起茶喝了一口:“好茶!”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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