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些信息,可靠吗?我又问方道士。
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境,并非对东原宾馆的器灵一无所知,而是无法判断掌握的信息是真是假。
单是修改记忆这一项,便能让人防不胜防。
方道士看到我的神态,也若有所思地说:理论上说,这些信息是完全准确的。这是一位阴山派的道友用搜魂法让我们看到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器灵,这些记忆不会作假。
这句话,放在以前任何时候说都没毛病。但是现在,我们都清楚,对方有修改记忆的手段。虽然按花东的话来说,效果很鸡肋,但这个能力确实太恐怖了。
错误的记忆能误导人类很多事情。
不知是这些器灵没有发现,还是单纯的因为与人类有区别,导致它们没有重视?
又或者说,它们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们。
车里忽然安静下来,方道士忽的也一言不发,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里。
从头到尾,我也不清楚它们是真的能修改记忆,还是不能修改记忆。
仅仅就是从蔡马脚那里听到这个事情后,便开始深信不疑。
如果这些都是器灵的骗局,那么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根本没有能修改记忆的东西呢?
我越想这些,心里越乱。
方道士的脸色也忽然变得铁青,随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正当我疑惑间,车子也忽然开进了一条隧道。
去花兰山东原宾馆的路,是不用经过隧道的,这是开向哪里。
我还没说话,方道士又开了口: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备选方案。
他这句话并不是对我说,而是朝着空空如也的副驾驶说地。
我心里骤的一紧,顿时感觉到有些不妙。
但是,这到底什么情况?
方前辈,怎么回事?什么备选方案?我连忙问他。
他没说话,从手里拿出一面镜子,将镜面转向我,对我说:你自己看。
不用他提醒,我已经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
面色惨白,脸上,身上都生长出一根根黑色的棉绒样的东西,这些棉绒正在不断变多,变密,变大。
镜子里的我,与其说是我自己,倒不如说是那个比我早几分钟出生的怪胎,天生器灵——我的哥哥。
我顿时方寸大乱,强笑着对方道士说:方前辈,这个节骨眼上,就不要耍幻术跟晚辈开玩笑了。
开玩笑?方道士的脸色严肃起来,反问我,你没发现现在哪里有些不对劲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的从前边空空如也的副驾驶上传来,说着好像有些蹩脚的普通话:精神心理科有一个词,叫自我认知障碍。精神病患者也很少会认为自己患有精神疾病,同理,出偏的术士也不会认为自己已经出偏,何况这位小道友的情况还有些特殊。
谁?什么人!我顿时感觉汗毛都炸了起来,副驾驶空空如也,却像坐了一个我看不见的人在那里。
我有法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人是器灵?
我意识到不对劲,甚至想来,连自己也有些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正思索间,我无异撇了一下内后视镜,看了一下司机的面容。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纸人!
我心底如坠冰窟,这是什么时候着的道?眼前的方道士到底是不是真的方道士?
这是哪里?
方道士一言不发,面色逐渐狞恶起来。
也说不上狞恶,但就是显露出的气息来看,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甚至有一些害怕。
气氛变得说不出的奇怪了。
我想下车,发现门把手已经不见了。
方道士坐在我的身旁,现在给我的感觉像一只饿虎正坐我的身旁。
令我感到很危险。
还有那个我看不见的人,说的话内容听起来像是在说我,而且像是某个高人在治灵时会说的话。
但不知道为何,被我听在耳里,就始终感受到一股寒意,挥之不去。
面前的方道士,开车的人,还有那个副驾驶上我看不见的苍老声音,令我感觉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变成某种恐怖的东西的令我消失不见。
我心底的恐惧越发的浓厚,却又不知在恐惧什么。
总之,此时的场景,让我浑身不适。
哈利路亚
车载音乐忽然响了起来,竟然是景教常唱的一首赞歌,不知为何,我这时候听见这首歌,浑身便难受得紧。
方道士铁青着脸,将镜子对准我后便再没有移开,他也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副驾驶上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一个西方驱魔咒诀,一个东方民间咒诀,同时在我耳边响起。
没有比这更怪诞的情况了。
我的疑惑并没有太久,因为随着他们的咒文声,我浑身愈发的难受。
镜子里照映到的哥哥形象,这时也变得残破不堪。
无数火星子自黑色棉绒上燃起,镜子里的我,俨然已经成了一团火球。
而我本身,也感觉浑身烫得厉害,仿佛浑身的血液沸腾了一样,由内而外的烫。这种感觉极其难受,我忍不住想呼出声来,但方道士又拿出一个香囊样的物件堵住我的嘴。
但没一会儿,那个东西就好像烧了起来,化成了灰钻进了我的肚子里。
我被呛得咳嗽了起来,这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两眼一翻,感觉快要晕了过去。
一只大手似乎盖在了我的天灵盖上,我又听见了方道士的声音:痴儿,给我醒来!
与方才的不同,这时候方道士的声音给我的感觉却是极其柔和舒适,如沐春风。
等我回过神,看清车外那栋全是门的建筑后,顿时恍然大悟。
来不及多说了,先回去归位吧。方道士这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车外那栋满是门的寺庙建筑前,有无数黑色绒毛正在飞舞。
我明白了。
我自打被拉到阴阳交界后,其实一直没有回去过。
身受无间,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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