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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于征

    坐在主位上的张羡原本神情有些严肃,直到刘景毫不犹豫拒绝了荆州牧刘表的招揽,才暗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对州吏笑道:“仲达乃是我长沙士之冠冕,仆亦委以心腹之任,刘使君纵有爱才之心,却也只能徒劳无功。”

    州吏倒是显得十分平静,不应刺史部辟命的人多了,比如零陵郡的刘巴刘子初,刺史部数次征辟皆不就。刘景如今名望比刘巴还要大,拒绝几次都属正常。

    州吏对刘景抱拳道:“既然足下不应刺史部辟命,那在下就告辞了。”言讫,又向堂上的张羡一揖作别,继而退出室中。

    张羡目视州吏离去,心中大感不悦,此人对他虽无失礼之处,却也缺乏敬畏之心。

    他堂堂长沙太守,居然被一个小小州吏所“轻视”,这绝对与刘表脱不了干系。因为他割据荆南,分庭抗礼,刘表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素不礼敬。下面的人不过是“投其所好”。

    与刘表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未来两人的关系还将不断恶化下去,直至……战争。

    其实张羡并不想走到这最后一步,他不是一个有太大野心的人,他只想继续维持如今的权势,可惜刘表注定不会如他的愿。

    张羡按下思绪,对刘景道:“仲达,你才器不凡,被治中邓羲誉为‘王佐之才。’又被五经从事宋忠誉为‘国器。’刘荆州对你青睐有加,仆半点也不觉意外,只是没想到,面对刘荆州的招揽,你竟断然回绝。”

    “看来他在襄阳有耳目啊。”刘景心道。想来也正常,刘表是他唯一的大敌,他自然要想尽办法安插耳目,以便监视对方。

    “府君对下吏信任有加,委以心腹之职,下吏上任不久,便因私事告假数月,如今归来,尚未回报府君万一,怎忍就此离去?”刘景看似是在向张羡表忠心,其实却并未把话说死。

    “仲达不负仆,仆亦不负仲达,待过几载,仆必举仲达为孝廉,授以一县之地。”张羡显然也听出了刘景话中之意,再次祭出百试不爽的绝招——画大饼。

    刘景“知趣”的拜谢道:“下吏日后必将竭尽全力,勇于任事,以报答府君的盛情大恩。”

    “勉之、勉之……”张羡欣慰地笑道。

    不久,刘景便徐徐而退,回到主簿室,因为州刺史部征辟属于他预料之中的事,所以并未受到干扰,心无旁骛的处理起公文。而他这样的行为,自然也传到了张羡的耳中,由是更加安心。

    十余日悠悠而过,时间悄然进入十二月,建安元年仅剩下最后一个月。

    事情正如刘景所料,十二月初,襄阳再次来人,这次是代表镇南将军府而来,辟刘景为从事中郎。这个从事可和之前的州刺史部从事全然不同,州刺史部从事只是百石小吏,而镇南将军府的从事中郎则是比六百石官。

    这次刘景故意表现得有所犹豫,迟疑了好半天才出言拒绝,令张羡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从吏入官途,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幻想。面对刘表抛来的比六百石官位,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拒绝,在张羡看来,刘景犹豫乃是人之常情,最终拒绝才最是不易。

    正因为知道刘景的拒绝是多么难能可贵,张羡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寒了他的心,不再像之前那样化一个虚无缥缈的大饼,而是明确告诉刘景,后年,也就是他满弱冠之时,便立刻举他为孝廉,割百里之地付之。

    二十岁举孝廉为县长,这已经是本朝最快的速度了,以袁绍家世之盛隆,也不过如此而已。

    当然,这里指的是乱世之前,乱世礼法制度早已崩坏,张怿十八举孝廉为临湘令,孙权十五举孝廉为阳羡长,莫不如此。

    对此,刘景心中毫无波澜,刘表此番直接授以官职,颇令他感到意外,他本对张羡有些期待,如果能就此举他为孝廉,可以获得最圆满的结果,即便是刘表,也只能有苦自己咽,然而张羡却无此意,令他的期待落空。

    既然张羡不愿为他破例,那就只能继续按照计划进行了。

    “十一月、十二月,最后一把火,当在明年正月……刘表应该不会选择正旦朝贺之时吧?那样做的话几乎和直接翻脸没两样。”刘景心里默默想道。

    时间继续缓慢而坚定的前行,随着正旦逐渐临近,刘景忙得不可开交,可内心却一片清宁。因为他心里清楚,他在主簿这个位置上,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

    这日,左贼曹掾成绩前来主簿室见他,说手下在郡府门外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对方被捕时声称是刘仲达之友,特意赶来投奔他,成绩听说后不敢怠慢,直接跑到刘景这里求证。

    刘景不用细问也知道,此人定是昔日襄阳时的玩伴于征。

    他数月前与襄阳蔡氏子弟发生冲突,在刺伤对方后亡命南奔,刘景当时猜测他十有八九会来长沙投奔自己,只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他的人影,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或投奔他人去了。

    得到刘景的确认,成绩很快就遣人将于征带来。

    于征年约二十,身高八尺,躯体雄伟如山,面鼻隆异,颇有气概,身上气质一看就是豪杰游侠之流,加上操着北方口音,又在郡府门前游逛,自然会被贼曹吏视作形迹可疑之辈。

    刘景绕过书案,来到于征面前,大笑道:“子祥,你让我等得好苦,为何来得如此之迟?”

    “此事一言难尽。”于征叹道:“仲达,你像是换了一个人,我都快不敢和你相认了。”

    刘景含笑道:“无论如何变化,我依然是刘景刘仲达。”

    于征颔首道:“我听闻你结婚了,恭喜你如愿娶到邓氏女郎,可惜我没能参过你的婚礼。”

    刘景道:“无妨,等我下职,便领你去我家见见我的妻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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