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好这些嬷嬷并不容易，姑姑您应该知道，奴婢只是为了自保。”
宛儿坐到玉绝尘的下首，那模样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也是，或许玉绝尘来的时候她伤痕累累会更有说服力。
只可惜，有些事情就是很难两全的。现在这个情况，其实也很正常了。
“我知道。”
玉绝尘顿了顿，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宛儿，只是低低叹了口气，那些所谓的冷嘲热讽，也就瞬间被自己咽回了肚子。
罢了，她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惨了。
就算不做什么苦差事，但是终究是跟以前的日子不一样了。
“只是忽然很感慨，这个世道，是非轮转，好像你拥有的东西，顷刻间就能尽数失去。”
玉绝尘转移着话题，开始聊起了人生。
物是人非这个问题真的不是开玩笑的，玉绝尘在去了茶水房当值以后曾回去过那头蠢驴那里几次，毕竟那里于她而言有一种很奇妙的感情在里面。
只是现在的那个地方，对于玉绝尘来说，就是个最熟悉的陌生地。
东西还在，甚至连摆设都一模一样，只可惜人……
唉，想想就觉得难过啊。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无疾而终的事情了，不管是感情还是人，都是如此。
真的好难啊……
“姑姑，那是因为我们还处在身不由己的位置上。”
宛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看上去终于正常了不少。但是说出的话来，却依旧是别有寓意。
玉绝尘没有立刻就接茬，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合适。
宛儿是第一次暴露自己的野心，而且是毫不掩饰。
不只是如此，她的意思明显就是要拉着玉绝尘一起。而玉绝尘呢，只是想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废物，好吃懒做衣食无忧就好了。
这是个挂在表面上的矛盾体。
也就意味着两个人，压根是不可能好好结伴在一起的。
“姑姑……”
看着玉绝尘久久没什么反应，宛儿只能继续圆了自己的话，“您知道吗？其实一直做一个下人，真的很苦。随时都会被主子看不过眼，随时都会不知道怎么的就做错事情，随时都可能会遭受凌迟的苦楚。”
“而且最可怕的是，我们甚至会平白无故变成主子的出气筒。被打被骂哪怕是毫无理由，也必须受着，不能喊不能叫，不能哭……”
“做奴才的，就是个该死的命。”
宛儿说着说着，自己突然愤恨了起来。
她的神情很严肃，眼底里也全都是恨意。
也是，玉绝尘其实也能理解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沦落至此，确实也是够惨的。有落差很正常，只是她的野心，多多少少有些俞矩。
就算她说的都是实话，做丫鬟奴才的就是蝼蚁，命轻贱，但是不管怎么说，做不成丫鬟都可以出宫，何故非要做那人上人。
宛儿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人上人的路更难走。
她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狡辩。
“所以呢？”
玉绝尘始终都不想去直说，那种狂妄的虎狼之词不适合她。
就算知道有些话其实是有道理的，玉绝尘也不会那么轻易去承认的。
“姑姑，奴婢没有别的意思。”
大抵是察觉到了玉绝尘的不耐，所以宛儿也适可而止了，她委婉地变了一种说法，“只是想提醒您，在外头做事儿可得事事小心处处留意，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论如何，你都是比较难的那个。”
玉绝尘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顺着台阶下去。
总不能立刻就让上官宛白当着自己的面承认自己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佬吧。这未免有些太早了，有些话说到底，还是得让宛儿自己当众说出来。
“来，这些银子不管你用不用得到，都先拿着，好生打点一下，别让自己受苦。”
玉绝尘从自己腰间把那个绣着荷花的腰包拿了出来，虽然看上去不算太多，但也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
到底之前用过一次钱，所以知道钱的重要性。
这种事情嘛，还是得靠领悟。
像玉绝尘这么屯不住钱财的人，如今也学会了理财了不是。只是可惜了，攒了这么久，还是给了别人。
玉绝尘就算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善良，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啊。而且更别说，自己其实还有一点别的小心思的。
小心思是什么其实很简单，因为她觉得宛儿日后肯定可以成大器，所以她不想断开这段关系。
起码在撕破脸皮之前，完全没有必要断开。
就算只是表面上的功夫，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她相信只要自己感动了宛儿，那么宛儿就不会处处盯着自己不放了。
她起码以后不会腹背受敌。
其实说起来，玉绝尘也是个心思很多的人。
只不过她很少很认真的去想这些事情就是了。
很多事情她都是放在自己心里从来没有说过，包括身边的人她喜欢谁，讨厌谁。有句话不是说过吗？人心这个事情，很适合看破不说破，若是事事都那么清楚，那就没意思了。
很多人呢，伪装起来才有趣。
表面上看上去呆呆傻傻的，背地里却是个人精。所有人都比不过那种，多有感觉啊。
玉绝尘最想做的，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不违背本心就好了。
“姑姑，奴婢怎么能要您的钱？”
隔了很久以后，宛儿突然把钱还给了玉绝尘，“奴婢在这里还没受苦，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若是日日都在这儿，那就……”
得，就算宛儿没说完，玉绝尘也懂了。
原来不要钱，是为了让自己想办法把她弄出去。
开什么玩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一个奉茶丫鬟求皇上的份儿吗？
就算玉绝尘想帮她，这大概也是力不从心的结局。
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把身犯大罪的人救出去……
“那还能怎么办？”
玉绝尘眼里满是迷茫，总不能真的靠她救出去吧，除非天塌了，要不然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神奇的事情的。
唉，怎么就没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