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懿皇贵妃的葬礼，办得比以往任何一个妃子都要隆重。
首次看见皇室的人办葬礼的玉绝尘，也瞪大了自己的狗眼认真观摩着。
皇贵妃的丧葬，整个皇室的人都会出现。包括那个玉绝尘从未见过的太后娘娘。
和宛儿的聊天结束了没多久，玉绝尘就出现在了葬礼上。她还没从宛儿莫名其妙变成皇后的贴身婢女这个巨大的疑惑中出来，就陷入了另一个震惊之中。
当然了，宛儿并没有真的告诉玉绝尘她变成这样的真正原因，反正她觉得玉绝尘这个人傻，几句话就搪塞过去了。这大概就是玉绝尘心知肚明的事情，被宛儿自作聪明的当成了秘密。
“姑姑，别发呆了，该跪拜了。”
旁边的莺歌看着身子笔直的玉绝尘，心里一着急就把她一把拽倒在了地上。
“咚！”
极为响亮的一声，软乎乎的肉触碰在坚韧的石地板上，玉绝尘吃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刚想叫，但是最后还是生生忍了下去。
这个场合要是叫出来，那她八百个脑袋也是绝对不够砍的。
她现在只能庆幸，刚刚那一声完全被旁边的哀乐给碾压了，否则现在她还能不能安然无恙跪在这里都是个问题。
“再奏乐——哀悼，起！”
果然是古代啊，玉绝尘微微抬起自己有些渗血的头，看着面前这层层叠叠异常豪华的仪仗队，心情十分的复杂。
但是她现在也确实很难受。
因为膝盖的伤没好，跪着很痛，另外现在头也很疼。
快要跪不住了，她皱着眉，身体有些摇晃。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要所有人都来，跟祭天仪式一样。
但是抱怨归抱怨，对于这种盛大的场面，她还是觉得很震撼的。
这里漫天遍地都是穿着素白色宫服的人，那纷纷扬扬白色丧纸，像极了冬日里飘扬的大雪。玉绝尘看着看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忽然就流了满脸。
她还是受不了，纵然已经自我安慰了那么久。
她还是觉得自责，如果，如果那天她再快一步。
只要一步，那这一对母女，就会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个依旧明媚的世界上。
玉绝尘的脸色惨白，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双腿，依旧开始血迹斑斑了。
血流不止，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里在窸窸窣窣的疼痛着。
身体？
不，也许没那么简单，最痛的还是那颗依然跳跃的心脏。
只是现在的她并不知道，那个坐在高位上的男子正在满脸怜惜地望着她。望着她那双溢满了悲伤的双眸，望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此时丧葬师念了什么悼词，他们两个人都没听见。
玉绝尘脑子里忽然蹦出了地狱之花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盛极一时的彼岸花。生于忘川，盛于忘川，败于忘川，生生世世，岁岁年年，前世今生，轮回因果。
那么华珍能看见吗？
这美艳的妖花儿。
那幽冥路上，忘川河畔，妖艳的曼珠沙华绵延数百里。细碎的枝枝蔓蔓缠绕勾连，血色的花枝恣意张扬，一时间，昏暗阴诡的幽冥路，妖娆若许，花香弥漫。
也许，可以看见吧。
玉绝尘不知道，但是她希望可以看见，因为那样的话，华珍也不虚此行了。
“母后，要不然让丫鬟奴才们都回去吧。”傅奕看着底下快要跪不住的小丫头，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一般，疼得淅淅沥沥。
“做什么？”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微微抬眸，看向皇帝的目光里有些许厌烦。
“这个仪式是你要办的，说是给华妃一个颜面。哀家允了你，如今倒是说散就散，你当哀家无所事事吗？”
看得出来，太后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皇帝。虽然是表面上的母子关系，但到底还是隔着权利的隔膜。
“母后，您知道的，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儿臣不过是觉得现在太兴师动众……”
“哀家给你撑个门面，才让所有人都来了。怎么，你现在是在怨哀家？”
“儿臣不敢。”
傅奕看着眼前这个斤斤计较的太后，私底下那双手却握得极紧。
早晚有一天，他不会再这么受气。
这个皇朝既然是他的，那他必然不会拱手让人。先皇娶了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看来，还是需要他来清理门户。
“不敢那就让他们跪着，怎么一个个这么娇气了吗！”
太后厉声道，显然目前的状态让她十分的不满。
这话似是跟皇帝说的，实则也是对底下这群人说的。
这就是在彰显自己家主的身份，整个皇朝，纵然是位高权重的皇帝，也必须屈从于自己。
太后的高明之处在于此，这个问题就连底下的玉绝尘都看出来了。所以她现在居然会有些同情眼前的皇帝了。
果真只是个傀儡啊。
跟玉绝尘刚来的时候想的一模一样。
“礼毕……”
丧葬师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在场所有人漂浮的思绪，这场盛大的葬礼，也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在场的人，喜乐悲欢各自都不同。
这么多人，真正悲伤的有几个呢？眼泪在这荒凉的后宫里，大概是最廉价，却也是最难得的东西。
真真假假，若是真，必然难得。
玉绝尘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奴才，看着他们互送各自的主子回宫。刚才那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好难过啊……
玉绝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好像除了死去的华妃，还有别的原因。
那约莫是人性的荒凉吧。
那么多人，千千万万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真实的。大家在一起，不过是各取所需，各取所需吧。
他们眼里只有自己，再也容不下与自己无关的人。
都是好狠的心啊。
玉绝尘现在都开始怀疑，她在这种冷漠的地方究竟可以活多久。
这里没有一个人，眼里真的有她。
当然了，她也完全看不见暗地里护着她的人。
有时候，因果纠葛就是因为太过于偏执而发生的。
就像以后的玉绝尘和傅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