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苍穹之下,世间万物以不同的方式生存着,苟且偷生也好,苦苦挣扎也好,不择手段也罢,没有人会在意别人到底以怎样的方式怎样生存着。
这个世界也是这样,它不会在意万物是以怎样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因为无论谁怎么看待,它也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世上的主宰来来去去,轮回不止,但这个世界始终是这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活着的为死去的哀悼,现在的给过去的埋葬。
这个世界,未曾改变,也不会改变。
这种道理苏禾心里自然知道,但每当他为死去的人送行,他心里就感到愤怒。
不仅对这个世界,也对自己。
虽然他送走了无数同伴,但这一次,他要将这个女孩,从深湖中生生拉回来。
“白瑶,不能睡,坚持住,很快我们就到小屋了,到时候我就能马上给你疗伤,一定要坚持住。”
苏禾背后背着白瑶,将长刀挂在脖子上,一路以最快速度向小屋跑去。
“苏禾...我好饿啊...”
白瑶闭着眼睛,小脸趴在苏禾的肩上。
“你这家伙...到时候我把那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吃,你可要全部给我吃完。”
“嗯...你身上...好难闻啊...”
“这么多天了,难闻很正常嘛...”
苏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白瑶聊天,防止她睡去。
白瑶的情况超出了苏禾的预料,虽然她表现出了类似于狩猎者们惊人的战斗能力,但却没有表现出该有的自愈能力。
此时白瑶的两只胳膊搭在苏禾肩上,软绵绵的手臂随着苏禾跑动晃来晃去。
他从眼角的余光中可以看到,自手掌开始,她的双手已经乌黑发紫,一直蔓延到小臂,再这么下去,她的两条手臂可能都要坏死。
苏禾心中像是有熊熊烈火在烤一般,他咬了咬牙,加快了速度。
很快,熟悉的小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大步跑去,一脚将房门踹开。
他小心地将白瑶放在床上,此时她的嘴唇微微蠕动着,支支吾吾地说着话。
苏禾立马将壁炉里的柴点燃,明亮的火光将整个小屋照亮。
他转身在身后的柜子中快速翻找东西。
“纱布...消辐剂...止痛药...抑血剂...抑血剂怎么没有...”
“妈的!抑血剂怎么没有!”
他一拳砸在木墙上,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白瑶。
“来不及了,必须马上切除...”
他将消辐剂和止痛药紧紧握在手中。
他快步来到床前,将白瑶抱起。
“白瑶...你听我说,我现在马上要把你小臂以下全部砍掉,这期间会非常疼,你能忍住吗?”
白瑶艰难地睁开眼睛,原本清澈的双眼此时有些灰暗。
“嗯...”
“那好,现在先把止痛药吃了。”
苏禾将胶囊塞进白瑶的嘴里,给她喝了口水。
这时他才注意到连他的嘴唇也开始苍白。
他小心地让白瑶再次躺下,挽起她的胳膊上的衣服,将消辐剂注射进上臂的血管内。
事实上,现在消辐剂对白瑶的用处并不大,但总比没有好,而且苏禾想要的只是注射后剩下的针管。
因为这些药只是辅助作用,而最主要的一剂药还是他自己,确切的说,是他的血液。
他将针头放在火上炙烤了一会,便直接插进自己的血管内。
虽然这种操作十分危险,但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慢慢的,将近半管暗红色的血液流入针管内。
他再次将针头烤了一会,便将血液从白瑶的血管中注射进去。
他心里确定白瑶所表现出来的能力的确是和狩猎者们一样的进化导致的,只是现在还不太稳定,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也有所欠缺。这样的话,那她体内一定存在那种细胞,只要这种细胞被激活,甚至是短时间内快速增殖,那她就有自愈的可能。
而苏禾的血液便是激活的药引,这也是他不同于寻常狩猎者的地方。
在注射完后,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了。
他抽出自己的短刃,在火上将每个角落都烤了一遍。
最后他坐在床边,看着已经昏迷的白瑶。
“这一次,谁他妈都别想夺走。”
他拿起白瑶一只胳膊,深吸了一口气。
刀光划过,一道紫红色的血液喷出。
“啊啊啊啊!”
白瑶从昏迷中惊叫着醒来,泪水不住地从眼眶中流出。
但苏禾并未停下,迅速拿起另一只胳膊,对准手肘,再次挥动短刃。
“啊啊啊啊!”
痛苦的叫声再次回响,打破了夜中原有的宁静。
“白瑶,你要忍住,虽然很疼,但现在也不得不这样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只胳膊靠拢,用炙热的刀面贴在上面。
“滋滋滋...”
传来一阵焦糊味。
现在的疼痛远比刚刚更甚,白瑶只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像是手心被银针扎了数百遍一般疼痛,又像是体内钻进无数小虫不断蠕动一样奇痒难耐。
她的脚趾紧紧蜷缩着,两条腿不停地蹬着床单,身体微微拱起,眼睛大睁,眼泪像是泉水一般不停涌出,但她却死死咬着牙,并没有再发出刚刚的惨叫,而此时她的嘴角已经溢出一丝鲜血。
“白瑶,你要是疼就叫出来,现在无论谁敢接近这里,我绝对让它不得好死!”
“啊啊啊啊!”
一阵又一阵的嘶喊声在这片平原中响起。
对于时间,白瑶已经没有了概念,她感觉自己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响起,她几乎都有些麻木了,这么嘶哑的声音究竟是谁的呢,这声音又响了多久呢,感觉就像是喊了一个世纪了一样...真是的...这么吵让人都睡不着觉了...
她的声音逐渐变小,此时两个断臂的血液已经止住了,苏禾松了口气,小心地用纱布包扎好。
白瑶躺在床上,身体不时的抖动,嘴里还发出些细微的呻吟声。
但苏禾知道,白瑶正在逐渐恢复,而她自身的自愈能力也显现了出来,因为在他包扎的时候,两个断臂的伤口已将开始愈合。
他一屁股坐在壁炉旁,手抹了抹脸,才发现自己的脸上,身上湿哒哒的,全都被汗液浸透了。
“呵,我都有多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他自言自语道。
随着神经逐渐放松,睡意也席卷他的大脑。
他靠在壁炉旁,不时点着头。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听到一阵笑声响起。
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床沿边坐着一个黑发少年,此时少年正轻轻抚摸着白瑶的脑袋,为她打理头发。
“你看起来很累啊。”
少年见苏禾睁开了眼睛,朝着他微微笑道,一双好看的眼睛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是你啊...”
苏禾不自觉地回答。
“很久没见到你了,你果然还活着...”
少年起身走向苏禾,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
“有点怀念啊...以前我们几个也这么坐在一起,围着炉子烤火...”
苏禾静静靠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苏禾,我并不恨你,我们都没有恨过你。”
少年独自继续说着,他抬起头,像是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一样。
“那场战争并不能怪你,你不用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自从我们加入狩猎者后,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是怎样的,虽然最后的命运不尽人意,但我们不后悔。”
“我们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存在,寻常人类都惧怕我们,视我们为异类,但苏禾你却待我们如同子女一样,虽然偶尔有些严厉和不着调,但是却十分爱护我们,我们对此真的很感激。”
“其实以前也挺不好意思的,就一直没说过,但是现在,我想说,苏禾,能成为你的学生是我们这短暂的一生中最为幸运的事了。”
苏禾愣愣地转过头,少年如同往日一般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你在那场战争已经尽力了,不要为我们的死而自责,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苏禾,不要这样惩罚自己,我们现在又不再是小孩,替我们背负使命什么的,不需要你再给我们做了。”
“啊...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这人就这样,一开嘴就停不下来。我要走了,苏禾,我们还有下一段旅途,就如同你将要做的那样,你的起点,就从那个小家伙身上开始吧。”
少年站起身,指了指躺在床上的白瑶。
“她会成为你再一个好学生的,就如同我们一样优秀的学生。”
“我走啦,他们都等得不耐烦了。”
少年朝门口走去,右手揣在裤兜中,左手微微摇了摇。
“再见了,老师。”
苏禾看向门外,在门口,一堆黑压压的人影晃动着,他想说话,但喉咙仿佛是被哽住了一样,无论怎样都无法说出半个字。
“啊,再见了。”
他小声说道。
他猛地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看了看周围,小屋的门紧紧闭着,白瑶静静躺在床上,壁炉里的火忽暗忽亮。
“原来是梦吗...”
他自语道。
感觉像是水珠滑过脸庞,他伸手摸了摸,湿湿的。
“是汗吧...”
他将脸擦干净,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白瑶。
他起身,走到床边,将被蹬开的被子重新盖在白瑶身上,轻轻摸着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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