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妈妈笑道：“来拿过来，放到桌子上。”
李非白听话地把功勋棉放到里边一张铺着帆布的裁缝桌子上，要展开，被沈妈妈拦住。
沈妈妈道：“我来吧。”
黄大军也紧紧跟过来，李非白放进拿出都把功勋棉叠成团，自己看不清楚，这下一定要近一点看清楚，看到底是什么划口？
随着沈妈妈展开功勋棉，就可以看到，功勋棉的前胸、下摆、两条衣袖全被割烂了，棉花都跑完了，翻成一片一片的咔叽布上全是从内洇到外边的血。
那整齐的切口，黄大军断定那是刀割的，或者是匕首割的。
尤其军大衣的腹部处有一个洞，明显是枪伤或者扎伤，棉花没有跑，被血洇的板结成了块。
整个后背却好好的，只有一些明显摩擦的痕迹，说明李非白一直是正面对着敌人。
黄大军心说：假如在拉练的途中遭遇了战斗，这一定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回头试一试李非白身手，就知道这场战斗有多激烈了。
“诶哟！这咋会伤成这样？真让人心疼。”沈妈妈像是问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李非白是按过保密手印的，又不想骗人，只得冲着沈妈妈干笑。
黄大军道：“沈妈妈，还能缝吗？”
沈妈妈道：“缝是能缝，就看这孩子讲究不讲究，想让沈妈妈怎么个缝法儿？”
李非白本来是担心破的太烂，又全是血，人家不给缝的，听沈妈妈这样一说，开心地道：“沈妈妈，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穿好些年了，我是不论如何一定要缝好。我自己也会缝，可是我手毕竟太粗笨了点，补起来的估计太丑，所以最好找像沈妈妈这样心灵手巧的，能恢复原样。”
沈妈妈笑了：“你这孩子嘴儿真甜。”
李非白被沈妈妈说的脸红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从10岁母亲去世之后，就从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沈妈妈看李非白笑得憨，道：“恢复原样是不可能了，但如果不怕费事，可以把补子衬到里边缝，缝好之后，只能看到缝到外边的线。如果你想更美观一点儿，还可以把军大衣左右两边缝的对衬一些。”
李非白道：“对衬一些？”
沈妈妈道：“你看左边胳膊有这道口子，右边胳膊没有这道口子，咱们就可以在右边胳膊上也缝成跟左边一样的。这样一对衬，就看的好看了。”
李非白大喜：“那敢情好，只不过让沈妈妈费心了。”
沈妈妈犹豫了一下道：“如果你实在可惜这件军大衣，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恢复原样。”
李非白道：“啊？还真能恢复原样？”
沈妈妈道：“嗯。你看，后背全是好的，没什么事。里子大都没有破，破了的缝一缝，在里边也看不到。就是前边和衣袖有些破，可以拆一件军大衣，把好布换上就好了。”
李非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崭新军大衣，布料纹理和功勋棉都不一样，新的军大衣颜色也太艳了，摇了摇头：“不好。布料颜色不一样，新旧程度也不一样。”
沈妈妈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决定，道：“大军，把我床下那个大木箱拖出来。”
“欸。”黄大军答应了，把一口红漆大木箱拖出来，沈妈妈打开大木箱，从里边拿出一件叠着的军大衣。
虽然叠着，但可以看出来，不管是颜色还是款式都极为接近李非白的这一款功勋棉。
沈妈妈把军大衣展开，黄大军看出来了，这也是一款老款的军大衣，款式估计比李非白的功勋棉还要老一点儿，用的布料和李非白的一样。
黄大军翻看了下胸口内衬上缝着的姓名牌“萧爱军”，黄大军心里有些难受，道：“沈妈妈，这不是爱军的嘛？”
李非白猜爱军是谁，难道是沈妈妈那个牺牲在对Y国自卫反击战的儿子？
沈妈妈笑道：“嗯。你看这件，布料一样，颜色也差不多一样，新旧程度也差不多一样，用这样改就刚刚好。”
黄大军乜斜了一眼李非白，心说，自己和尉迟林连长想招徕他去连队就算了，怎么沈妈妈头一眼看到这个李非白就会拿出来自己儿子的遗物给他缝军大衣？
黄大军但感觉有点儿没必要，提醒李非白道：“李非白，你可想好了，这件军大衣可是沈妈妈的儿子留给她的念想。”
果然是这样，李非白顿时感觉有些过意不去，“沈妈妈，还是不要了，就按照您说的第一个方法缝一缝就好了。没必要把您儿子的衣服拆了。拆一件补一件，挺不合适的。”
沈妈妈仔细端详李非白，笑道：“孩子，你还小，不懂沈妈妈的心思。我留着它，它的确是一件念想，可它毕竟是一件死物呀。如果沈妈妈把它拆了，补到你的军大衣上，你把它穿起来，它就成了一件活物。你穿在身上让沈妈妈看到，沈妈妈高兴，就像沈妈妈的爱军儿活过来一样啊。我都快70了，还用你们两个孩子教我怎么做吗？就这么定了。”
沈妈妈说的很平淡，却字字千钧，李非白突然想起来当初自己的母亲去世之前，把家里的好布全部拿出来，一下子给李非白和李风烈做了好多件衣服，说这两身儿是你和弟弟明年穿的，这两身儿是你和弟弟后年穿的，这两身儿是你和弟弟大后年穿的……李非白和李风烈当时很奇怪。
母亲在李非白10岁时去世，可兄弟俩一直到15岁还能穿上母亲做的衣服。两个没娘孩儿每穿一次母亲去世前做的新衣服，就都哭一回。才知道，母亲是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把能给兄弟俩准备好的都准备了。
看到沈妈妈那满头的银丝白发，还有那已经显颤抖的身子，李非白突然有当初母亲为自己赶做衣服的感觉。有些难受，赶紧扭过头，揉了揉泛酸的鼻子。
“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吧！过几天来取。”
李非白道：“沈妈妈，我先拿回去洗干净了，再给您送过来吧！”
沈妈妈道：“不用。这上边有血，你洗不好。还是我来吧！你们快走吧，好好训练啊！”
这时就听对面4号大操场上传来1234的口号声，这是各连各班在训练三大步伐的跑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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