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竟有这等事？”佟老夫人手捂着胸口，惊惧之下几乎喘不过气，身边几个婆子连忙过去拍背灌茶顺气，就连余氏也急忙从地上起身，上前查看。
“这逆子，我是管不了了，快去叫老爷过来。”
“老夫人，老爷这会还没回来呢。”
“去请，无论如何叫他回来，他再不来管管，佟家就要败了。”
老夫人一番折腾后，仿佛被人抽走了气血，脸色蜡黄靠在那里，再使不出半分力气。
相较于她的激动，反倒是二夫人眉色淡淡，没什么反应似，她服侍老夫人用过茶，放茶盏的功夫，不经意间回头朝佟裳面上看了一眼，殊不知佟裳会直直盯着她，倒吓了一跳。
佟世霈是最孝顺的，听说老夫人不好了，立刻便从宫里赶了回来，所幸府里跟宫里也没多少距离。
佟世霈进了门，还没落坐，便见佟老夫人哭天抢地道：“世霈，你再不管管你这女儿，咱们家就要散了。”
“母亲别急。”佟世霈一面安慰着，一面将她扶着坐下，又在佟老夫人面前跪下磕头，余氏看他这样，少不得跟着磕了个头。
佟老夫人有了儿子做依仗，整个人气焰也弱了不少，刚才还能高声骂人，这会只能哼唧着道：“我的儿呀，为娘这辈子最重咱们佟家名声，可你的儿子女儿，全部不顾佟家颜面，在外面做尽那些不忠不孝之事，佟裳也罢了，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如今已有了好归宿，看不上咱们佟家也是有的，可好好的一个佟元也被她带坏了，竟被她教唆着混进了太医院的考场，这若是被通报了那还了得，可恨的是她竟里外里瞒得那么好，今天若不是老二媳妇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这还只是一桩，可见平日里还有瞒着我的，没想到我在这个家里竟成了老糊涂，他们真当我不中用了呢。”
佟老夫人一番添油加醋，临了不忘抽出帕子抹把眼泪。
佟世霈安抚过她，转身吩咐下人，“去把佟元叫来。”
顿了顿，对佟裳道：“老夫人说得可是事实？”
余氏见他脸色铁青，生怕他们父女因此有所隔阂，连忙劝道：“老爷，佟裳说已经管教过了，您就别再逼问了。”
佟老夫人喝斥道：“我跟老爷管教孩子，有你什么事啊。”
二夫人也劝道：“是啊嫂子，你还是别的掺和了，这件事也需得大哥出面管管了，如若不然，那佟元非毁了不可。”
余氏是才进门的新媳妇，哪里经得起老夫人说这样的重话，眼泪随即便掉了下来，委屈地站到一旁。
佟世霈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再作声，不过对着佟裳时，语气已经明显好多了，“你如实说。”
佟裳道：“二婶子说得不错，佟元确实去过考场，可那不过是小孩子家好奇，遛进去玩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女儿已经竭力教导过了，只是二婶子既然说到这儿，我倒有两句话不得不说了。”
二夫人冷哼，“你还有话讲？那好，我便听听。”
她站到老夫人跟前，脸上一派得意的神色。
佟裳心思笃定，仰头看着佟老夫人黑得吓人的脸色道：“佟元当日在考场里被佟子昂三兄弟弄得心脏病发，是周医正出手相救才救了他一命，这话，原本孙女不想说，都是自家兄弟，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传出去咱们脸上也无光，祖母，自打您许了二婶子会让佟子昂做继承人后，府里这阵子因为这件事闹出了多少乱子，非要最后弄得兄弟不和，互相残杀，难道您就开心了？”
佟世霈脸色微沉，转头看向佟老夫人，“母亲，换继承人的事是真的吗？”
佟老夫人没料到佟裳会当场说出来，一时不知如何避讳，索幸说开了道：“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换继承人的事我已经在心里想了许久了，佟元年幼，身子又不好，你这两年年纪越来越大了，太医院竞争激烈，李太医去年升任了院判，这两年渐渐得皇上重用，温院判一向与你不睦，这两年朝堂局势不甚分明，就连颐主子也是谨言慎行，若你在宫里稍有哪里做错了，你就敢保证别人不会趁机落井下石？一旦你倒了，老二又是那样，他如何能守得我们佟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院使之位？佟元才七岁，等他继任至少还需要二十年，你觉得你能在那个位置上稳坐二十年吗？”
佟老夫人句句逼问，佟世霈只是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道：“这件事全怪是儿子不孝，才使得后继无人，不过佟家继承人向来传长传嫡，规矩不容改变，母亲，儿子知道您是为了佟家好，可您这样擅自作主，使得他们兄弟相残的作法，恕儿子不能苟同。”
“你……”佟老夫人指着他道：“我好话说尽，没想到你竟是个不便是非的，难道你非要看到佟家败落在你我才里才甘心吗？我告诉你，换继承人的事，我是换定了，不管你答不答应。”
佟世霈起身跪下道：“母亲这是要叫儿子叫不孝之人。”
“逆子……”
二夫人连忙上前劝道：“大哥，老夫人身子要紧，您就先服句软，过后咱们再商量。”
佟世霈不理会她，道：“无论您平时怎么胡闹，儿子从没有半句多嘴，只继承人这一件事儿子誓要管到底，若不立长立嫡，以后怎么约束后人，难道都要像今天这样，闹得兄弟间自相残杀吗？”
佟老夫人只是气难平。
“母亲，父亲去世的早，您一人将儿子抚养长大，在几个叔父们中间拼死保住儿子元子的地位，儿子深感在心，您也是从大宅门里厮杀过来的，您应该最清楚立长立嫡的重要性，为何偏偏如今您又要打翻这个规矩呢？”
想到过往，佟老夫人眼圈渐渐红了，咬牙撑了半天，终是道：“娘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只需记住这一点就行。”
这时，周宽在外面通禀道：“老爷，老夫人、夫人，元少爷跟几位少爷们到了。”
佟子昂带着几个弟弟进来，佟元也由吴妈妈带着进来。
几人请了安后便拘束地站在一旁，一时不敢乱动乱说。
佟元看到姐姐跪在那里，下意识走过去跪下道：“老夫人，是不是姐姐做错了什么事，有什么事都是佟元的错，您就饶了姐姐吧。”
佟元从小时候开始，每次看到佟裳被老夫人教训，不问原因，总要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佟裳听着心酸，轻声安慰他道：“姐姐没事。”
佟世霈这时正色道：“佟元，你把私闯考场的事情交待清楚，为何要施闯考场。”
佟元小声道：“父亲别恼，元儿知道错了，那天元儿见哥哥们都去考试了，一时好奇，便央求汪全带我去了，里面很大，没一会我就走丢了，然后我碰见了子昂哥哥他们，我害怕他们把看到我的事回来告诉爹爹就想躲起来，谁知……最后心脏病发，是路过的周医正救了我。”
佟世霈点头，二夫人抓着时机道：“老夫人，刚才佟裳小姐说话时，媳妇一直没有多嘴，这会孩子们都在，大哥大嫂也在，就容媳妇多说一句，佟元刚刚也说了，是他自己摔倒了，可是佟裳刚才明里暗里说什么兄弟相残，自相残杀，把我的孩子说得像杀人魔头似的，您可要给我作主啊。”
二夫人哭了一把，直接扑倒在老夫人座前。
佟裳道：“是不是自相残杀，只需要叫子昂几个兄弟过来一问便知。”
二夫人为证清白也道：“子昂，你是老大，你说，前几日在考场碰见佟元时，他是不是自己病发，跟你们全没关系？”
佟子昂见问，忐忑上前道：“是，是元儿自己跑了几步摔倒了，这些大家都是看见的。”
“那这么说，子昂你看见佟元摔倒，却见死不救喽？”佟裳反问。
二夫人没料到她会如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不要血口喷人，佟元心脏病发，怎么赖起子昂来了？子昂就算看见佟元摔倒，也未必就是见死不救。”
佟子乔见事情闹大了，连忙出声道：“是啊，佟裳姐姐，当日元儿摔倒的时候我们虽然也想过去，可是当时已经临近开考时间了，没办法，我们只好先走了，不过……我回去的时候告知了李太医，我想着李太医会去救治的，这才放心走了。”
佟裳看了他一眼并没作声，转头看向最小的佟子安，“子安你说，是这样吗？”
佟子安自打刚才的一进门就一直缩在一旁，像是吓坏了一般，这会见问更加紧张直心不烦，结结巴巴道：“是，是……我是看到子乔哥哥跟李太医说了两句话，至于说的什么，我并没有听清。”
佟子乔在旁横了他一眼，深怪这个弟弟榆木脑袋，连撒谎都不会。
佟裳这里却已有了定论，转头道：“爹，事情就是如此，佟子昂兄弟三人看到佟元心脏病发却没有相救。”
二夫人黑着脸道：“佟裳，你怎么能睁着眼说瞎话，明明是子乔通知了李太医救了佟元，怎么又说是见死不救呢。”
“佟元说了，是路过的周医正救了他，不是李太医。”佟裳说得底气十足，就连一向厉害的佟老夫人也是无话。
佟世霈见他们吵了起来，抚额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这件事以后再说，我跟老夫人单独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