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特的香气充斥船舱, 仿佛粘着在墙壁上一般，逐渐变得浓郁，甚至有些刺鼻。
叶安和萧玧均察觉不对，立即捂住口鼻后退, 再次服下-解-毒-剂。
变异章鱼却在这时做出惊人的举动，完好的腕足缠住受伤的另一条, 顺着刀口用力，伴着清晰的撕-裂-声, 将半截腕足当场扯下来，朝两人投掷过去。
腕足滚落在地，尖端仍在颤动收缩, 断口涌出大量透明的液体, 刺鼻的味道瞬间增强。
叶安哪怕吃过解-毒-剂, 仍无法完全抵御这种味道, 被香到刺鼻的气味笼罩，意识一阵阵发昏,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身体发热, 脚下发软，若不是扶住墙壁, 几乎站立不稳。
萧玧的情况比他稍好，身体的冰冷，让他能维持住最后的清醒。
为应对这种诡异的状况，萧玧在掌心凝结成冰, 透明的冰层沿着手腕攀爬，覆在他的身上，让他能继续保持清醒，却也限制了他的行动。
叶安靠着墙壁滑落，头抵在木板上，仰头大口喘着气。
身体仿佛被岩浆包裹，意识逐渐朦胧，视线也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光线一点点远去，周围仅有古怪的气息萦绕，沉沉将他包裹。
耳边有声音传来，带着担忧和焦急。
叶安听不真切，想集中注意力，发现很难做到。
直至胳膊被用力握住，凉意顺着接触的地方传遍全身，叶安才生生打了激灵，猛然睁开双眼。
萧玧单膝点地，长刀-插-在地面，右手牢牢握住叶安的上臂，半身覆盖寒冰，使得船舱内的温度不断下降。
“醒醒！”萧玧手中用力，冰霜沿着他的手背漫过指尖，继而覆上叶安的胳膊，边缘处触及肩膀。
伴着冷意侵袭，混沌的大脑逐渐变得清明，叶安反握住萧玧的手腕，咬咬牙，低头将脸颊贴上去，试图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叶安艰难开口，声音带着古怪的沙哑。
铃兰配置的解-毒-剂竟然没有效果！
他不怀疑铃兰制药的本事，问题只能出在这种变异章鱼身上。
萧玧仔细观察叶安的样子，发现他整个人的温度都在升高，另一手覆上他的额头，沿着脸颊滑到颈侧，攥住他的肩膀，道：“这只章鱼的体-液-很可能含有-致-幻-成分。”
致-幻-剂无法明确为-毒-药，铃兰也不会想到，叶安会遇到这种本该生活在海洋里的生物，自然不会提前配置专门的药剂。
叶安闭上双眼，随着意识回笼，体表的温度逐渐降下来，体内的血液仍像是沸腾一般。
变异章鱼庞大的身躯堵在走廊内，断裂的腕足滚在地板上，伤口已经变色，流出的液体却没有干涸，即使被萧玧冻住，气味仍挥之不去。
察觉到叶安的状况，萧玧索性展开双臂，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自己转身靠着墙壁坐下，单腿支起，另一条腿平伸，透明的冰层覆满他的全身，继而将叶安盖住，借以对抗这种气味造成的影响。
轰！
舱门后忽然发出巨响，紧接着，一条粗壮的腕足破碎门框，甩入舱室内，鞭子一般横扫，不断抽打在墙壁上，尖端扫过镶嵌罗盘和钟表的木桌，将木制舱室毁得一塌糊涂。
藏在隔壁的蝠鲼被惊动，用力推开洞口的阻挡物，发现挥舞的章鱼腕足，立即缩回到洞内。它不是想要逃跑，而是兴奋地呼朋引伴，传递出发现猎物的好消息。
眨眼之间，大量蝠鲼从洞口涌进来，挥舞着翼状的胸鳍，在地面爬行跳动，一个接一个扑到腕足上，狠狠钉在上面。
变异章鱼疯狂舞动腕足，蝠鲼被带着左右摇摆，上下晃动，有的钉得不牢，当场被甩到墙壁上。
即使如此，大多数蝠鲼仍合拢胸鳍，无论如何也不松开。被甩开的蝠鲼只要还活着，就会立即冲上来，再一次钉上章鱼腕足。
蝠鲼带-毒-刺的尾巴用力甩动，刺破章鱼腕足坚韧的表层，狠狠扎入腕足之内。
靠近章鱼腕足末端的几只蝠鲼，不慎被带着骨刺的吸盘困住，竟然不试图挣脱，而是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巴，利用坚硬的上颚和口腔中的吸力，将吸盘中的骨刺一根根拆掉，再从伤口处吸食变异章鱼的体-液和碎肉。
舱室内的蝠鲼越来越多，变异章鱼的腕足上爬满这样的小家伙，拼尽全力也无法甩掉。在对抗的过程中，不断被蝠鲼吸食血肉，粗壮的腕足迅速变得干瘪，最后仅剩下一层坚韧外皮，其余都被蝠鲼吞噬入腹。
吃掉三条腕足，蝠鲼仍不满足，将滚落在地上的半截腕足清理掉，又你争我抢地涌出舱室，去追逐走廊中的变异章鱼。
叶安和萧玧被困在房间里，舱门被交战双方牢牢堵住，偶尔还能看到来不及逃跑被碾碎的帝王蟹。
这些体格强壮的金色帝王蟹，在沉船独有的生物链中，明显处于相对底层的位置。
变异章鱼被蝠鲼缠住，叶安和萧玧并不能松口气。
在蝠鲼将变异章鱼吃干净之前，必然会造成大量伤口，随着章鱼体-液不断涌出，让两人困扰的气味也越来越浓。
到最后，萧玧凝出再多的冰块也无济于事，叶安拼命想要控制住自己，却是徒劳无功。身体的本能迫使他用力抱住萧玧，双臂环抱住对方，头埋入萧玧的颈窝，尽一切可能汲取哪怕一丝凉意。
尽管如此，他的症状仍不见缓解。
渐渐的，叶安的意识又变得朦胧，眼前不再是破损的船舱，他身处的也不是黑暗的河底，迷糊的视线中，开始出现高楼大厦的影子。
繁华的商业区，匆匆经过的人群，欢快的音乐声中，穿着玩偶服的人在店门前跳着可爱的舞蹈。
几个时尚的白领迎面走来，擦身而过时，几乎能闻到她们身上的香水味道。
叶安站在人群中，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人群从他身边经过，距离越近，面容反倒愈发模糊。
音乐声开始扭曲，跳舞的玩偶表情出现变化，可爱的五官变得狰狞，最后化成一只只凶狠的变异兽，径直朝他扑了过来。
即使意识昏沉，在生死之间锻炼出的求生意志，让叶安反应迅速，在玩偶扑过来时，瞬间挥出拳头，凶狠砸了过去。
人群发出惊呼，貌似在指责他。
叶安定睛看去，发现倒在脚下的并不是变异兽，而是受伤的店员。
玩偶服上沾满灰尘，被砸扁的头滚落在一边，店员从地上站起身，愤怒地朝他大吼，挥舞着拳头要冲上来，被同伴拉住，奋力进行劝阻。
叶安茫然地站在原地，耳边充斥众人的指责声，大脑一片混沌。
他本能地意识到情况不对，但被奇特的气味笼罩，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迟迟无法想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肩膀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伴着痛意，冷意侵袭而来。
叶安发出一声冷嘶，单手按住肩膀，尖锐的疼痛始终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伴着痛意不断加深，耳边的声音开始远去，迷幻般的画面陆续消失，意识开始回笼。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一切都是幻觉，早已经消失，消失在那场恐怖的灾难下，消失在熊熊火焰之中。
猛然张开双眼，叶安呼吸愈发急促，全身冒出冷汗。
视线变得清晰，肩膀的刺痛仍没有消失。
叶安侧过头，发现自己的衣领被扯开，靠近锁骨的位置留有清晰的牙痕。萧玧侧过头，透明的眸子对上他，嘴角残留一丝醒目的鲜红。
“想让你清醒过来，这是唯一的办法。”
叶安没说话，反手扣住被萧玧咬伤的地方，指尖沿着牙痕按压，进而扎进去，让疼痛感愈发强烈。
原来痛感才是最好的办法。
叶安咧了咧嘴角，自从在孤岛定居，他几乎快忘记这种感觉。
没人愿意承受痛苦，但这种痛能让他清醒，让他分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什么样的世界。
“你在做什么！”萧玧看到叶安的举动，立即按住他的手腕。
“没什么，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叶安反握住萧玧的手，将他轻轻推开，利落从地上站起身，身体略微摇晃一下，很快控制住，拾起掉落在地板上的长刀，转头看向舱门。
蝠鲼和变异章鱼的战斗仍在继续。
蝠鲼原本占据优势，不想又有两只章鱼赶来，体型不亚于之前那只。
仗着身体能够自如收缩，变异章鱼在走廊中对蝠鲼展开围攻。在蝠鲼钉在自己身上时，将腕足送到嘴边，将一只只蝠鲼撕下来咬碎。
在叶安陷入昏沉时，走廊地面堆满了变异章鱼干瘪的腕足和蝠鲼破碎的尸体。
走出舱室之前，叶安从兽皮袋中取出一只药瓶，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伤口上。
药粉覆上伤处，迅速涌出血色泡沫。
叶安发出冷嘶，仍不断倒下药粉，确保伤口被覆满。尖锐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看向走廊中的变异章鱼，双眸迅速染上墨色。
变异章鱼和蝠鲼的动作出现停滞，叶安抓住时机，提刀纵身跃起，刀尖对准一只变异章鱼的头部，猛然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