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阮芜每日清晨都会在月奴欲言又止的视线中溜达出门, 然后和等在门口的阮沉一起去森林固定地点, 一起教韩墨和阮沉。
这两个少年人聚在一起, 虽然相处十分融洽, 但阮芜总觉得他们两个好似都暗地里憋着一股气一般, 每次她夸了一个,另一个必定要费尽心思也得到一句夸。
阮芜看在眼里, 见他们两个只是良性竞争, 并没有私下耍小心眼后,便不再管,有时候还会使坏故意只夸一个,看另一个急的小脸皱成一团的样子颇为有趣。
日子一天天过去, 有她指导,阮沉仅用了十天就突破了玄机高阶的屏障, 正式踏入地级。
十二岁的地级高手, 在偌大的大陆也算是能排的进前十的天才人物!
如果委托人真正的儿子并没有被剥夺气运, 只怕比他还要优秀吧。
阮芜愣了一下神, 在看到阮沉纯真欣喜的模样时,不由摇头哂笑。也罢,是她多虑了,不论如何,幼崽无辜,等找到真正的儿子之后,她自有办法补偿那个孩子。
至于韩墨, 在修炼了青帝留下的心法之后,进阶惊人!青帝这心法就像是专门为修行天赋极低的人所量身打造一般,韩墨修行阮家通传的心法几年都无法进阶,可换成这心法之后,体内的屏障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根本感觉不到阻碍,不到一月就蹭蹭蹭连升两个大境界,竟到了玄级初阶!
如此进展让韩墨激动不已,修炼越发刻苦,除了每日早晨和阮芜一起修炼的时间之外,他只吃饭时间会回家照顾病重的母亲,其余时间还会自己独自在森林中与妖兽战斗历练。
阮芜这段日子过得也十分顺心,整日里教教两个小幼崽,溜溜弯,回族里四处巡视一番,一天就这么悠闲的过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当初害原委托人的那个叛徒太谨慎,还是在酝酿什么大招,她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可族里一片祥和,一点动静都没有。
阮芜也不急,比耐心,她从来都没输过。
*
两个多月过去,距离青海秘境开启还有不到二十天,每次秘境开启阮家和两大门派轮流把持,阮家作为这届秘境开启的主办方,前些天大长老已经带着阮家大部分掌事动身了。
恰巧这几日韩墨就即将突破地级,阮芜不放心,便放缓了行程,单独留下来照看韩墨,让阮沉和大部队一起先走了。
“好了,今日先回去,我查探过你体内的真气状况,如果顺利的话,明日你就可以顺利进阶了。”
韩墨激动的握紧了拳头,冲着阮芜咧嘴傻笑,“多谢族长大人!明日见!”
阮芜随意的对着韩墨挥挥手,看着韩墨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
即使装得再老成,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高兴地走路都在跳着走。说起来自从韩墨能够修炼以来,她日日看着韩墨从之前那个有些阴冷的刺猬一点点变得阳光活力起来,让人跟着也心情好了许多。
只是第二日,阮芜吃完早点溜达到森林,原本每日都会提前到来的韩墨却不在。
阮芜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扔下手里为韩墨打包的早点,朝城中跑去。
韩墨不是会迟到的性子,如果不是遇到意外,他怕是爬也会爬来和她说一声的。
想着可能出现的情况,阮芜微微皱眉,脚下的速度加快,仅用了十几息便出现在了韩墨家门口。
翰墨家摇摇欲坠的破房子根本挡不住里面的声音,阮芜一到附近就听到了韩墨哽咽的喊声,“母亲,母亲您别睡!您看看墨儿!别丢下墨儿一个人!”
阮芜凝眸,顾不得许多,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简陋的卧房内,韩墨正跪在床边,死死的攥着妇人的手,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而躺在床上的妇人,眼睛微微睁着,脸色泛灰,气息微弱,显然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地。
阮芜推门的动静惊动了两人,韩墨一看到阮芜,眼睛一亮,跪着爬到了阮芜面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裙角,“族长大人求求您……求您救救我母亲吧!求您了!救救她!!!”
阮芜轻叹着摸了摸韩墨的头顶,迈步走到了床边,将一枚丹药放入了妇人口中,“这枚清灵丹能够让她增加些许力气,你……你有什么话,和你母亲好好说说吧……”
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不过对于韩墨来说,有机会能和母亲好好话别,也是好的。
她之前就已经看过这妇人,生命力衰竭,她纵使手段颇多,也无能为力。
“母亲……”韩墨自然听懂了阮芜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痛哭出声,仍不忘对阮芜恭敬的磕头,“谢族长大人。”
这丹药药效很猛,一息后妇人便恢复了些力气,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也看清了站在她床前的阮芜。
阮芜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就准备离开给韩墨让位,可没想到这妇人看清阮芜之后,竟像是见了鬼一般,浑身颤抖着,早已坏了的嗓子干涩难听,“啊!!!”
阮芜微微变了神色,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妇人。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韩墨情急之下冲到妇人面前,急切的问道,“母亲您可是哪里不舒服?您别怕,这位是族长大人,对我有大恩,不会伤害我们的!”
可那妇人根本听不进去,只死死的瞪着阮芜,像是惊惧到了极致,克制不住颤抖着。
阮芜眯起眼睛,笃定的说道,“你认识我。”
虽说她在这白帝城地位尊崇,但真正认识她的,却只有寥寥数人,而阮芜翻遍了委托人的记忆,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她。
“不认识……我不认识……”听到这句,妇人颤抖得越发厉害,把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紧紧的裹住,嘶叫到,“出去!墨儿你快叫她出去!出去!!!”
韩墨隔着被子抱着妇人,企图让妇人平静下来,可是妇人却挣扎的极为剧烈,韩墨手足无措的看着阮芜,“族长大人……您……”
明知道这妇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但看到韩墨祈求的神色,她淡淡的垂眸,下一秒转身出了房门。
她走出院子,靠在破旧的围墙上,屋里的声音毫无阻碍的传入耳中。
“母亲,母亲您别怕,族长已经走了,墨儿求求您,出来吧,被子里闷,您出来看看墨儿……”
韩墨哽咽着哭了一会后,屋里似乎又细微的响动,那妇人声音微弱,“她真的走了?”
“走了……”韩墨迟疑了一下,仍旧忍不住问道,“母亲您认识族长吗?”
那妇人抖了抖,眼神飘忽着,像是想到阮芜就会怕。
阮芜一样在和韩墨等这个回答。
只可惜妇人迟迟没有回答,经过这么一折腾,丹药给她提供的那口气散了许多,她的声音明显又虚弱了下来。
在阮芜即将要放弃的时候,那妇人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狠色,死死的攥紧了韩墨,凶狠的瞪着韩墨,用尽最后一口气喊道,“墨儿!墨儿你……你记住……远离她!!!她……是她害我至此……我……我恨……她……”
“母亲您把话说清楚,您到底和族长大人有何过节?母亲……”韩墨的声音急切又不可置信,但下一刻又转为惊慌,最后痛哭出声,“啊……母亲您别死!您别死!墨儿都听您的!母亲!!!”
阮芜靠着墙望着天,静静的站了许久,听着屋里韩墨撕心裂肺的哭声,良久之后,才意味不明的低笑了一声。
她真蠢,原来找了许久的儿子,就在眼皮子底下。
屋里韩墨的哭声仍旧没有停歇,她轻叹了一声,还是走上前主动推开了房门。
妇人已经死了,眼睛仍旧瞪着,居然死不瞑目。
阮芜淡漠的扫了她一眼,才看向韩墨,静默了一瞬,开口道,“墨儿……”
“不要这样叫我!!!”韩墨跪在地上,眼里全是泪,手指抠在地面上,已经见了血,“你居然……居然……”
阮芜平静的看着韩墨,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遗憾,“你信她。”
韩墨望着阮芜,只觉得痛苦地无法呼吸,他也不愿相信,可他能怎么办,这可是母亲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啊!
若母亲和族长大人非亲非故,又为什么要临死之前陷害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韩墨痛苦的锤着自己的头,“你走吧……我求求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你走……你走啊!!!”
阮芜看着韩墨痛苦的模样,终是不忍心,她低叹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韩墨慢慢抬头,看着阮芜的背影,眼里全是血丝,泪一滴滴掉落着,可眼珠却干到发痛。
阮芜走了几步,顿了顿,没有回头,而是低声道,“如果我说……”
虽然她已经大致猜到了真相,但在这样的时候说出来,不管韩墨信不信,都太过残忍。
“罢了,”阮芜闭了闭眼,声音干涩,“等葬礼过后,你就赶去青海秘境吧,我在那里等你。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阮芜眼底一片冰冷,临死都不放过她,居然让她儿子痛苦之此,这个死了的不算,但凡参与的,有一个算一个,她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