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影卫当不喜不悲。当日甘映交代完事情,如是教导他,他当时点点头,在心里反驳,无悲无喜是木头,转身离开时却听到甘映几不可闻地叹息。
想来应该是已经料到陛下如此反应。嬴政仍沉静地立在院里,身形稳得似乎如何也无法摇撼,裴七知道自己不应打扰,只抱拳行了一礼,便飞身上了屋檐,三两下便消失不见了。
嬴政缓缓扭身,看裴七离开的方向。眼神却空洞,直直向着那斜飞的檐角盯了半晌,才转回头去,一向挺拔的身姿仿佛再没什么支撑,也再没了无所撼动的气势,只如木雕的人偶一般,挪到了屋内的塌上坐下。
此时室内更是昏昏,几案陈设不染一尘却被暮 色笼着,迷蒙不清的样子。
或许,不是暮色?
有什么含着热意滚落,又在颊上划到冰冷,最终落在衣襟上,发出似乎是不甘沉闷的一声轻响。
嬴政被这声响震了一下,眼眶里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湿濡,他还有些置疑,抬手却碰到面上确确实实的水渍,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在落泪。
为什么要落泪呢?定然是影卫办事不力,白沙晃晕了他的眼,将人给看错了。要不然,弃自己而去的那 个狐狸,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到了那蛮夷的地方去,又怎么会为一介蛮人拿捏?
不可能。嬴政念念出声,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谁。那狐狸如此狡猾,若有险处,必然是不会去的。
然而后半句话带着残酷的真相不合时宜地闯进他脑海里:除非是为了自己。没人比自己更清楚,那狐狸的一次次作为让这句话没有半点掺假。
嬴政无声地将自己没入黑暗里,黑暗里也满是无可逃避的残忍。视线受阻,心内便越发清明,然而那狐狸似乎夺了他全部的心,一幕幕回顾的全然是她,让嬴政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无。
他看到鹤玲在屋顶为他挡下来势汹汹的毒镖,却轻笑着摘下身后的镖,那一刻仿佛满天星辰都尽数落在他眼底。但后来,似乎是每况愈下,但她精心的掩饰让他几乎无所察觉,当时他以为,她是刀枪不入术法高强的精怪。
最后,她是不是耗得连掩饰下去的力气都没了,才会选择离开。
还不忘了帮自己清除要杀自己的人吗?嬴政仰面倒在塌上,过度瘦削的肩胛骨抵在铺好的软塌上,仍硌得些许疼痛,这疼痛在他此刻身陷的混沌中格外真实,唤他清醒又推他幻灭。
在这反复中他只觉锥心刺骨,若是自己顺遂先帝之意,在刚过弱冠的光景便孑然一身的离开,恐怕也不会如此痛苦。然绝境之中送他以慰勉,绝处逢生之时却又夺他挚爱,造化实在弄人。
嬴政紧握着的手渐渐松开,他睁眼望着黑暗,却一寸也望不过去。似乎一切都在远去,耳边惟余更漏之音。
“来了?”白日里江潋安排青年男子组成巡逻队伍,到了夜里便由衙门的官兵来换班,此时正是换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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