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旁人都猜测，这其中缘由无非便是自古以来都有的功高盖主之类，宁朔侯这种大概还多上一条其心可疑。
宁朔侯这其心可疑具体就表现在，他三年前率军抵抗赫颜部进犯，一战成名，将虎视多年的赫颜部变成了藩属国。然而据说当时是有一举歼灭的机会，他却下令撤兵，而后赫颜残部东山再起，对如今的大秦来说又是个不小的麻烦。
冬日的天暗得格外早些，眼见暮色四合了，殿内的烛火便也接了太阳的班，稳稳当当地燃起来了。
此时嬴政正翻看着本书，他坐得离炉子很近，还穿着素青夹袄，仍缩着一只手，只把那书放在膝上，用另一只手翻着书页。
闻言他并没抬头。他自然知道蒙毅这句话并不只是想让他猜猜那个番邦头子的想法，但他懒得字斟句酌地说出一段让蒙毅听着舒服的话，便敷衍道：“自然不会安了什么好心。”
当日在战场，确是蒙毅下得撤兵的命令，只是他有他的道理。朝中疑他有通敌之嫌也无妨，左右他在这方面也算行的正坐的直。
“我也这么觉得。”嬴政他说完又将火炉向蒙毅身边推了推：“这天冷了，看你最近衣裳愈加厚了，也不见个暖和模样，别是伤了风寒，我叫太医来给你瞧瞧？对了，明日的朝贡大典你也还是不去？”
赫颜的朝贡大典蒙毅向来借故不去，他这宁朔的封号便是打人家打来的，去了尴尬。更何况，大臣们都这么猜疑了，避避嫌总是好的。
“不妨事，”蒙毅合上书放在一旁，将外面的夹袄脱了，只剩下长衫，“方才进屋子忘记脱了，如今也觉得炎热，明日还是不去了，听闻醉花阁新来了一批姑娘小倌，臣得去看看¨¨。”
嬴政被这告假理由噎了一下，又听蒙毅继续说：“上回蝗灾救济粮贪墨一案罗网已经查明，国库开仓放的粮经由层层盘剥，到了百姓手里连米糠都不曾剩下。
涉案官员自上有首辅程钰，户部尚书冯元圳，户部侍郎江麓，下有多个地方长官。这些人上下相护，级级克扣粮食，再暗中高价贩卖，赚昧心之财。还请陛下下诏，许罗网将他们抓捕审问。”
嬴政想了想，这几个被点名定罪的人，仿佛都是近期得罪过蒙毅的。他怀疑蒙毅公报私仇，但他没有证据，这几个人向来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他们做出这种事也合情合理。
于是嬴政铺了锦帛，提笔写了份手谕:“我知晓了。此事查明后，按律自行处理便可，不必再回禀了。”
“谢陛下。天色不早了，您若无事，臣便告退了。”得了嬴政的准允，蒙毅行了礼。将那锦帛揣进怀里，起身接过小太监递上去的提灯，长衫的衣角在光晕里翻飞着。
嬴政立在桌前，看着他的身影转过一扇宫门，眼中尽然是复杂的神色。
第二天便是朝贡大典的日子，嬴政早早便出了门，未曾想自己忘了估计时间，正赶上赫颜使者运送贡品的车子迎面过来。
那车子有两截车厢，前一节坐着使者，后一节没有篷子，上面放着大箱小裹，都用红绸盖着。其中有一个大的分外明显，隐约能看出红绸下是个四方笼子的样子，被绳索牢牢地缚在车上。
嬴政坐在马车里，倒不担心被赫颜的人认出来，他从车帘处向外看，正巧那车经过的时候，红绸中间连接的地方被风掀开，嬴政正看到那笼里的东西露出一双眼，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的绿光。
不知怎的，孟嬴政看到那一双眼，脑子里突然就有一个声音响起来：“饿……”就是两车交接的那一瞬，嬴政抓起寒阳方才买的两张肉饼从车窗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恰好砸进了笼子。
两辆车子很快便错过去，开始背道而驰，一辆向着皇宫，而另一辆则是朝着醉花阁。嬴政坐在车里正思索着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幻听，还顺着幻听将寒阳的肉饼给了那东西，却又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谢谢”。
赫颜部的使臣很快便候在殿外，例行的贡品较之往年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多了一个红绸蒙着的大笼子，里面关着桑格所说的稀罕物。
这次使者是个生面孔，他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只耳朵上带了三个赫颜部标志性的耳环。赫颜部以银环大小成色区分官位品阶，小胡子的银环又大又亮，看来此人地位不低。
嬴政在殿上远远看着那银环，只觉得像耕地的老牛戴的鼻环，那银色太亮，还有点显黑。
“.‖吉时到——请赫颜使者入殿——”嬴政身边的大总管赵高将拂尘一甩，声音也跟着甩了出去，那小胡子进了大殿向着座上的嬴政行了一个汉礼，说了些愿大秦千秋万代的话，便一一介绍起带来的贡品。
贡品的种类每年都相仿，众臣听得昏昏欲睡，都是强打精神，终于在近一个时辰后看到那小胡子扯下了笼子上的黑布。
笼子里赫然是一只通身火红的狐狸，黑布突然被揭开，它好像不适应光线突然变强，眯了眯眼又张开，视线扫过殿(好的的)上的百官。在场的人都有一种错觉，仿佛在一只狐身上看到了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启禀陛下，我部所在的西北地区的狐种名为沙狐，毛色大多黄褐，而且由于戈壁终年风沙，食物又不充足，这种狐皮毛大多暗淡没有光泽。但这只狐却周身红色，毛色油亮，虽然只是只兽，也正如您所见自有不凡气势，我王以为瑞兽，故而特来进献。恭祝陛下有此祥瑞庇佑，圣体康健，福泽万年。”
小胡子扯下黑布又解说完，嬴政便客套道：“多谢赫颜首领挂记，得了异兽还送来给朕，也请使者回去替我问候你们首领。”
这狐狸除了毛色好看似乎也没什么稀奇，只是那眼神倒颇为犀利，君王都偏爱顺从，嬴政并不喜欢这狐狸。皮.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