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9那个时代，他到底是谁？
摇光祖河，江河滔滔，商船顺流而下。
浪潮拍打在船舷上，发出隆隆的声响，不断有浪花被拍碎，然后撞击在半空之中，形成一片银白的雨幕，飘飘洒洒地落下。
一些水汽还从船窗的缝隙中飘落进来，带着江河的腥味，倒是沾染上了几分凡俗烟火的味道。
桌面上带着潮气，还沾染着些许水渍，顾长歌却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并不着急解释。
姬含景愣愣地看着他，目露困惑，听着他的下文。
“你不是想要报仇吗？”顾长歌放下茶杯，慢悠悠道。
姬含景点头，目露恨意道，“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从当初遭遇妹妹背叛之后，我就恨不得逆踏时间长河，亲自回到过去，让她亲自品尝我所遭受的一切痛苦和绝望。”
她的语气，满是毫不掩饰的刻骨恨意，似乎恨不得将亲生妹妹挫骨扬灰，啖其肉吸其髓。
不过，话说到这里，她却一顿。
因为她记得顾长歌对她说过，她的最大仇人，并不是她的妹妹，而是另有其人。
姬含景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也认为顾长歌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她。
“我曾告诉过你，你的最大仇人并不是你的妹妹，这些年来，你其实都恨错人了，不过这也没关系，今天我带你来到这里，就是让你知道这一切的。”顾长歌意味深长地笑道。
姬含景越发困惑地看着他。
“摇光祖河，算是摇光祖庭存世的最后一丝痕迹了，你不是想逆踏时空回到过去吗？”顾长歌淡淡一笑。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姬含景只感觉一种莫名难测的气机出现了。
整片天地都变得无比安静，商船停滞，浪涛平息，就连扑过来的一些水汽，也像雾气那般氤氲蒸腾在半空中。
这世间陡然变得沉寂凝滞下来，时间的流逝先是模糊，然后扭曲，接着停了下来，像是暂停在了她的面前。
唯有她面前清俊无俦的年轻男子，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目光悠悠，不受任何影响。
“所有的因果痕迹都消失了，跋涉穿梭时间长河所需要承受的无边业力因果，也不见了。”
姬含景目露震撼，忍不住轻语道。
若是在寻常宇宙，或是一般的真界，跋涉时间长河，回溯太古之初，去往未来，对她而言也是轻而易举，不会受到任何的因果干扰，也不用在乎会扰乱原本自身的时空因果线。
但在苍茫中，哪怕她在巅峰全盛之时，也不敢这么做，也无法这么做。
因为本身的力量和层次越高，这么做需要承受的因果越发可怕，也因为头顶上方，还可能招致来一些莫名、不可言说的注视。
可是顾长歌他却能无所忌惮、毫不忌讳在意地扰乱无尽时空。
姬含景的目光落去，刚才凝滞的时空，开始流淌，船窗外传来惊涛怒浪，无边的浪潮扑满天地，灵气浪潮惊人到已经浓郁，让人难以分辨到底是江河之水，还是灵气之水。
“摇光祖河……”
姬含景喃喃自语，然后起身推开船窗。
一条无边无垠的江河展露在她的眼前，像是和天地所接壤，看不到尽头，无边的白浪和怒涛，在江面上拍飞翻卷，弥漫着一种亘古原始的气息。
在江河的岸边，可见神光璀璨，仙光澎湃，一座座神山古岳矗立，仙城神国坐落，极尽繁华昌平。
“太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遥遥间，姬含景听到了遥远的地方，有古修在颂念，有一方巍峨不朽的仙朝雄踞于天地尽头，坐落于摇光祖河的源头，那方仙朝名叫瑶光。
她目露缅怀，走了出去，顺着浪涛起伏的江河走远，顾长歌依旧端坐在船窗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未干扰。
这是瑶光仙朝最鼎盛的那个时期，同时也是姬含景自立女皇的那个时代。
姬含景顺着摇光祖河一路往上，走过沿途的所有道统势力，所有国度族群，没有人看得到她，她宛如一个过客，最终来到了摇光祖河的源头。
宫阙绵延，仙楼高悬，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蜂房水涡，矗不知几千万落。
大殿深处，一名女官手持玉笏，盛装打扮，雍容高雅，埋头禀报着什么，姬含景看到了当时的自己，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威仪万千，何等的气派。
群臣无不颤颤，垂首侍立，大气不敢出。
可谁能想到，最后会是她的这些臣子，联合她最信任的妹妹，在她替所有人扛过纪元寒冬，灭世清算，在她最虚弱之时，背叛了她，将她活生生炼制进文明至宝之中。
姬含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如一抹幽灵那般，自当时的她身上走过。
过去的她，是否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被现在的她所注视？
当然，连姬含景也想不到，不仅仅是她，连整片古史，包括整片时空，都在顾长歌的注视之下。
过去、未来，以至于现在，都有他的目光。
他到底是谁？
姬含景忍不住轻叹一声，世间诸隐秘，诸不可思议，或许只有那等走到路尽的存在，方有机会一窥。
曾几何时，她还无比自大，自比父母，小觑天下人，认为自己的成就不会比父母弱。
纪元寒冬，灭世清算又如何？她只身一人便可抗的过去。
可那时的自己，也只是井中之蛙，自以为那井口，便是整片天地。
姬含景走过一片片宫殿，看到了曾经熟悉的许多面孔，不过有些人她已经叫不出名字来了。
时间是最伟大，同时也是最无情的力量，会磨灭人的记忆和性情，连她也不例外。
曾经被封困在拾荒之书的时候，她戾气滔天，恨意无边，发誓有朝一日脱困，定会让曾经背叛她的人，付出可怕的代价，让他们后悔，下半生活在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之中。
可当她再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心境却无比平静，甚至难以分出波澜了，因为她连当中的一些人都不认识了。
最后，姬含景来到一处宫殿前，站在原地良久，她才试图推开殿门走进去，不过在触碰到殿门的刹那，她才反应过来。
自己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又何须犹豫寡断呢。
殿内，一个模样和姬含景有几分相似的女子，目光温柔，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床榻边轻轻哼着古老的歌谣。
……
“还留有别的后手吗？”
商船上的顾长歌，这时也收回了目光，他目露思付，而后迈步离开了这个时代。
而此同时，黑暗生灵和正一盟达成和平约定的消息，在这一日也震惊了整个苍茫。
无数的文明真界和族群道统，感到震动和骇然，难以置信。
谁也没想到最开始的传闻，竟然成真了，化作了现实。
正一盟最后竟然真的和黑暗生灵达成协议了，正一盟割地让域，舍弃了大片的宇宙地盘。
同时为黑暗生灵提供大量的生灵作为大祭的养料。
所换取的协议则是黑暗生灵放弃进攻来犯正一盟的疆域，也换取了正一盟其余成员的短暂安宁和平。
在如今这个混乱动荡的时局下，这则消息所造成的轰动，何其震撼，也让无数的修行者和生灵，感到不可思议。
而据正一盟的一些成员透露，如今执掌正一盟的正是未央仙朝的帝君姜云。
在他的有意推动下，黑暗生灵才和正一盟达成了和平协议。
除此之外，正一盟的许多高层，也都纳谏了这个协议，甚至早在许久之前，就有这样的打算。
只是这一次黑暗生灵的来犯，才提早推动了这个计划。
这是早晚的事情，正一盟从始至终就没有将周遭边缘地盘的那些成员势力的生死存活放在心上，只是把他们当做炮灰。
这一则则消息，无比的轰动，同时也令人心寒，不寒而栗。
甚至让人开始猜测，正一盟的高层是不是早已被黑暗生灵所渗透，不然何以如此憋屈求和？
未央仙朝不是如今苍茫中屈指可数的庞然大物吗？为何连和黑暗生灵开战的胆量都没有？
此外，婆娑圣域、南诏古国等诸多道统势力，竟然也配合未央仙朝，随同正一盟，与黑暗生灵达成了协议盟约。
这些消息，太过于震撼和不可思议，以至于让人都开始怀疑起来，之前伐天盟传出，正一盟所派遣而去的使者队意图刺杀伐天盟主，这消息其实是真的。
并非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伐天盟的行径，反倒是更显得正常和光明了。
毕竟黑暗生灵来犯，伐天盟舍弃了继续进攻正一盟的打算，转而将枪头对准黑暗生灵，和诸多文明道统合力迎战黑暗生灵，庇护了他们的安危。
同时也有生灵担心，在正一盟和黑暗生灵达成和平盟约后，接下来矛盾会不会齐齐指向伐天盟？
不过，这个担心，很显然是多余的。
在正一盟和黑暗生灵达成盟约之后，伐天盟并未表露出任何的忧虑和后顾，依旧如之前那般强势，各路祖道境存在现身，统御大军，收复被黑暗生灵所攻陷的各处地界宇宙。
这场大战之中，伐天盟中出现的许多祖道境人物，引得整个苍茫为之瞩目和震动。
祖道境存在，乃是如今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绝巅人物，哪怕是不朽级的道统势力，也就寥寥一两尊坐镇而已。
至强真界以及至强文明中的祖道境存在，数量也不见得会多，除非是像希元文明那般，拥有文明至宝所坐镇，底蕴无比深厚。
但如今的苍茫中，有多少文明真界，有着文明至宝坐镇？
初代文明至宝，只有六件。
后世仿造初代文明至宝所铸造的文明至宝，有许多都毁灭在了岁月长河中，连碎片都找不到，如今尚存的更是屈指可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祖道境的力量，更显得尤为关键，伐天盟才存世短短数千年，所拥有的祖道境存在数量，就已经达到了令人恐惧心惊的地步。
这次大战中，伐天盟出现的几位祖道境存在，实力甚至远超一般渡过八次天衰劫的存在，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要渡第九次天衰劫，要触碰真正的路之极尽。
这些存在，又来自于何方，如今却都齐齐听从效命于伐天盟。
伐天盟所展露的底蕴，越发令人心颤和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