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宸站在黑松前看她，冷玉似的面容上目光沉炽。
他一身黑衣飒爽，风姿绰绰，满头青丝被水白玉冠束成清爽的马尾，衬的一张脸更加精致瘦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你怎么在这？”话出口的瞬间，顾晚回想起，曾在秘境口前看到的黑衣背影。
是谢宸？
少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冷淡出声：“别总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冰凉的调子中暗携愠怒，只是藏的太深，乍听只察他的淡漠寒调。
顾晚：“……”
她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少年一个跃身，拔剑出鞘，朝也懵逼了的异鬼劈去。
道士对付野鬼比净妖师轻松多了，更何况谢宸的实力强悍。
异鬼惊慌躲闪，但周旋不到两招，便被谢宸擒住。
少年的剑抵上了异鬼的喉头。
异鬼不敢乱动，只悚惧的看着他。
谢宸似乎是有意折磨他，阳铁铸成的剑就这么摁在他的喉头，却迟迟不下手。
阳铁对鬼的损害极大，也就一会儿，异鬼就觉得喉头仿佛被沸水灌着的疼痛，但他不敢动，甚至连话都不敢说。
“过来。”谢宸看向顾晚，眼神冷淡疏远。
顾晚懵懵地走过去。
少年将剑柄放入她手中，抬了抬下巴：“动手吧。”
顾晚：“……？”
她还没缓过来，不过还是听话的将异鬼给砍了。
当看到异鬼头颅落地的刹那，顾晚还有种不真实感。
原本她打算同归于尽的异鬼，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谢宸冷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抿着唇，眼神有些茫然。
她的血衣被崖壁上的尖石划破，白藕似的胳膊裸露出来，上面狰狞的殷红伤痕遍布，触目惊心。
最可怜的是她的十指，已经被尖石刺的近血肉模糊。
谢宸是亲眼看着她撑着受重伤的躯体一点一点的抓着锋利尖石往上爬的，过程有多艰难，有多痛苦，他全知道……
心又是一阵抽痛。
他垂下眼帘，将所有情绪深敛。
“你怎么会在这？”小姑娘又问。
他深吸口气，才勉强压住胸臆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疼：“路过。”
顾晚：“……”
她不信。
她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傻逼半夜三更有事没事跑乱葬岗转悠。
谢宸当然知道她不信，但他说不了实话。
他总不能告诉她，自从在襄城看到她，就一路跟着她进了秘境。
然后看着她进入木屋被百鬼围攻，看着她陷入迷阵，看着她被异鬼击下山崖……
中间有很多次，他都几乎忍不住出手。
他知道自己对顾晚动了心，但他要走的路，不允许他有任何软肋。
他可以救任何一个人，但是他不能再救顾晚。
否则情根是斩不断的。
但他不知道，从决定入秘境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他做不到看着她去死。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顾晚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她望着眼前少年幽邃冰冷的双眸，认真问。
她知道，其实谢宸没必要给她回答，毕竟走不走是他的事，她与谢宸的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她就是想问。
少年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给她答案。
几许沉默。
“不说算了。”小姑娘赌气似的嘟囔一声，也就没再理他。
谢宸站在原地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下，只很深很深地望她一眼，轻声道：“我走了。”
言罢转身，只留个玄衣的衣袂在风中翩跹的背影。
“走……”就走呗。
顾晚倏忽将话止住。
她能感受到，喉间又是一阵腥甜涌上，血液逆流的感觉又他妈来了！
淦……
今晚体力透支太多，沉附在筋脉中的煞气开始翻滚，即将再次发作。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忽然望到走了已有十几米的谢宸，她犹豫着咬了咬牙，还是喊道：“别走！”
谢宸的脚步顿下，回眸望向顾晚。
小姑娘眼尾薄红，她极力撑着身子，又对他喊了声：“别走！”
“拜托了……”她尾声软了下来，听起来又像委屈又像哀求。
谢宸紧咬着唇，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朝她走了过去。
“怎么了？”他单膝跪地，望着整个人快趴地上的顾晚。
“想抱抱你。”
不给谢宸任何反应的机会，顾晚用最后的力气勾上了他的脖子。
谢宸的心猛地一颤。
他的身子紧绷，不知道现在该作何反应。
感受着怀中的温软，似乎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顾晚已经顾不得羞耻了，她将脑袋贴着少年的胸膛，几乎可以听到他如雷的心跳。
她在心里叹气，果然是吓到他了。
对不住了啊……
源源不断的正气输送到她体内，煞气重新被压入筋脉。
顾晚舒了口气，将手松了。
她重新与谢宸拉开距离，然后郑重其事的对少年道了个歉：“对不起啊，看你要走了，我太舍不得了，情难自已，就……”
“为什么？”他突然问。
“什么为什么？”
顾晚对上谢宸漆黑的眼眸，他的眸色太深，难以琢磨，但顾晚隐隐觉得，他似乎是带着某种希冀在问她。
“为什么舍不得？”他用尽最大的努力，才将这句话问出口。
问完后，耳尖已是泛起薄红。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只有他才知道，这平静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只是朦胧月色下，他耳尖的红，无人能察觉。
就如顾晚，隐隐猜到了他似乎怀着某种希冀，但却没有猜准确。
“因为……”她皱着眉，似乎答案有些难以启齿。
谢宸等着她的答案，努力稳定神色，不让自己的紧张流露出来。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么？”小姑娘认真的看着他，目光诚然。
“嗯？”他的指尖有些抖。
深吸口气，顾晚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了出来：
“就是那天，走在路上，我跟你说，我，你，大鹏像是一家人的那句话……”
听到这，谢宸的心凉了半截。
果然，接下来小姑娘的话，真的是让人失望的不能再失望。
“我觉得，你和我爹特别像！忍不住把你看成我父亲！父亲即将远行，我这个做女儿的实在是舍不得……”她说的声情并茂，真情实感的就差泪流满面。
谢宸：“……”
他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晚。
顾晚心惊，果然说错话了……
谢宸也许是想做她爷爷，爸爸的辈分可能还满足不了他……
她干巴巴的补充：“其实……你和我爷爷也特别像……”
谢宸：“……”
为什么他会看上这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