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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浮尸(九殿番外篇)

    大头佛叫嚷着,这会儿自己拖着我就往屋里赶,还没走两步,村里人都拦住大头佛,一个老头子说:“三修,我知道你是做捞尸人这行当,你热心肠,水性好会我们都不会的本领,你的本事村里人服气,可是眼看七月半了,这几天行不得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这是汛期,河水涨了,水下看不太清楚。要我看算了,别去了!”

    村里人知道,大头佛是要出船去找虎子。

    “放屁。”大头佛没大没小的骂了句,说:“虎子才十几岁的娃子,就算救不过来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埋在黄沙地下,被水冲了!”

    “活要见人,他.娘的,死要见尸。丫头,我们走。”大头佛气冲冲的往回走,他带着我进了屋子,点了蜡烛,抓了一把黄米塞到我手里, 叫我装着, 待会要是遇到什么,就抓几粒黄米砸。

    说完他从家里拿了老式的手电筒,一根黑色像是烧火用的棍子,从院子抽出一根竹竿子,

    做了这些, 招呼院子里的那条大黑狗,走到了运河旁边, 推出一条小船, 从别人的手里接了灯笼挂在船头,接的公鸡抱了上去, 然后叫我上船, 接着嘴里吹了一声口哨,那大黑狗一下就跳了上来,捡起竹竿,撑起了船。

    大头佛一边撑着船, 一边给我说, 公鸡是报晓之物, 报晓之后就是天明, 所以一般的脏东西都怕公鸡叫, 大公鸡叫是最辟邪的。大黑狗会游泳, 黑狗血辟邪, 所以脏东西也怕黑狗, 大公鸡开道, 大黑狗可以驱除水里的脏东西。

    我当时好奇的问大头佛,我来的时候也看到过一个捞尸人老头, 在周口哪里等活儿,你也做这行?

    “屁话。”大头佛撑船, 骂骂咧咧的说:“丫头,如今整个巫河岸边, 没正规的捞尸人,那些捞尸人, 都净是一群没规没矩的土河漂子, 见钱眼开的玩意儿。”

    真正的捞尸人祖训,捞尸人打捞死者尸体,是不能收钱的,收这种晦气钱也会倒霉三年。

    但是死者家必须要请船夫在家中吃顿素饭, 临走前还要在船夫中指处绑上一根三寸宽一尺长的红布条。这些都是为了辟邪,也是约定俗成的古老规矩。

    手艺人讲究拜祖师爷, 木匠的祖师爷是鲁班, 小偷的祖师爷是时迁,挖参行的祖师爷是孙良,这金门一派的祖师爷是马小三马师爷。

    金门一派,经过了上千年的传承,也有了特定的口诀和秘法,有观金山,分金水, 寻金线, 走金脉,炼金汁一说, 后来金门一派发展成为了“河、山、渊、云”四脉。

    这四脉分别叫做“分水”、“观山”、“探渊”、“凌云”,每一脉有一脉的规矩,也有各自的地盘。

    “分水”的绝不会去“观山”, 同样的,“探渊”也绝不会去找“凌云”的麻烦,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子鼠丑牛都有个说法,后辈们当然不能乱来。

    如今外面自称的那些河漂子,都不过是一群胆子虎的小子,他们捞尸的目的就是为了钱,大头佛曾经亲眼看到过,有打捞尸体死者家里给不起钱就不放尸体的,也有只把尸体上值钱的东西,比如手表,项链拿走然后把尸体扔在河里继续任它飘荡的。

    “真正的捞尸人, 现在差不多已经没了。”大头佛说他其实算不得真正的捞尸人,只不过他很早前认识一个真正的捞尸水鬼,懂一些其中的门道。

    而那捞尸人因为年纪太大, 也早就金盆洗手了, 最主要的, 捞尸人一辈子没有子女, 一生只能收一个徒弟,如今这社会,没人会做这行,不止是这行,老一辈传承的很多手艺,大部分都失传了。

    大头佛撑着船说着,我其实更加好奇,为什么大头佛会把我一个女孩家家的带上船,刚想问,就看见那大黑狗忽然站了起来,扑到了船头,站在那灯笼下面,朝着前面汪汪大叫。

    一时间,安静的河心就只剩下那大黑狗的叫声和淅淅沥沥的水流声,我们已经离开河子村很远了,现在所在的地方荒无人烟,四处都是大河茫茫一片,高山盆地和平原。

    “娃儿,你看看,能看见什么么?”

    大头佛手里撑杆的动作忽然停止了,把竹竿往船上横着一放,扭头问道。

    我一抬头,往前面一看,顿时觉得奇怪了。

    这运河有些年头了,河水比较浑浊,尤其是到了七月汛期的时候,河水卷积着大量泥沙,阳光都透不下去。

    这一会,那船头的灯笼微弱的灯光打着,偏偏把这运河照得透亮,我都可以直接看见河底滚动的泥沙和摇摆的水草。

    “没有什么东西啊!”我摇了摇头,我估计大头佛也是因为我年轻,视力比他好才把我带上的。

    “那东西已经来了。”

    大头佛点了点头,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举起那杆子,继续撑船。

    “丫头,留意水下面,自己要当心一些,这些河里,可不太平。”大头佛撑着船,目光四望。

    我点点头,今天晚上好像风比较大,吹得水面一直都不太平静,船晃晃悠悠的,感觉好像是人在水底下举着船在晃动一样。

    忽然,我看到了侧边离我不太远的河底,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缓缓地移动,毕竟那船头的灯笼光很弱,我用手电筒,老式手电筒光线照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也就看不太清楚了。

    我心里忽然就害怕了起来,看了看大头佛,只好扭过头去不看那一团东西。

    船顺着水走了一会儿,我觉得无聊,又扭头看了一眼我的旁边,顿时叫了起来:“啊!那里怎么有个人?”

    我没想到,那团黑乎乎的还在跟着我们的船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现在已经可以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

    竖着漂浮在水里,双脚晃晃荡荡地踩在水底,一动脚就会飘出几步,速度居然和我们的船差不多!

    更吓人的是,那个人双手在水里乱动,好像是挥舞着要过来抓我们一样,他的头发黑乎乎的,裹在他的脸上,看起来他的头就是一团黑乎乎的毛球!

    大头佛一扭头,有些惊惧地看了我一眼,赶紧喝道:“黄米!”

    我根本不记得还有黄米这回事,双眼就瞪着那人离我们的船越来越近,然后噗地一声,一只被河水泡得肿得和馒头一样的手从水里冲了出来,猛地扒住了我们小船的边缘,往下一扒拉!

    “哗!”

    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尤其是在船上,阴森森的水下荡漾着波纹,水草一起一伏,黑幽幽的特别吓人。

    我吓得有点呆滞了,本能的叫了一声,身子一软,船头的灯笼把前面一小块范围照的很明,我看到有一个人在水下跟着我们走。

    竟然人在水下走,那人能是活的么!

    大头佛立马一个弓步站稳了,用双脚抵着船地两边,一使劲儿就把船颠了过来,然后大骂一声,反手抄起手里的竹竿,就朝着那一双肥肿的双手戳了过去!

    “噗!”

    竹竿尖细的那一头瞬间没水,也不知道戳到了什么,那手立马就翻了一下,收回了手,只冒上来一串巨大的泡泡。

    巨力让船又是晃,我差点栽在了船里,口袋里的黄米哗啦一声倒了出来,砸在船上,稀里哗啦地一片响,我这才想起来大头佛出发之前的那些话,赶紧抓起一把黄米,往远处一抛。

    我尽量不去往水里看那具跟着我们的尸体,过了好一会,四周才又平静了下来,我才伸出头,朝着四周看了看,见四周没东西了,才舒了一口气。

    “丫头,不错!”大头佛看我身为一个女孩子家,第一次出船遇到这种事情表现这样,让她有点吃惊,接着赞许的对我伸了一个大拇指。

    我要是第一次遇到,我肯定也会吓的半死,可鬼我见过,尸体也见过,厉害的人物也碰到过,只不过现在不太适应,这水下面的尸体。

    “丫头,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出船不?”大头佛心态真好,刚刚才经历一件事儿,还不到两分钟脸色竟然恢复过来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是捞尸人,尸体肯定比我见得多,我脑子里还是那水下的尸体追逐我们的场景,苍白的脸对他摇了摇头。

    “因为”大头佛张嘴想要说什么,但随即又打住了,突然不想说了,转而换了一个话题,说:“我要早知道不该带你来,七月半,这几天阴气中,水本来就属阴,这水下面的一些东西啊,这两天都要蹦出来。”

    说完后,大头佛手里的动作又是一停,看了看远处水里反应亮着的火光,低低地说:“差不多到地方了!”

    我一抬头,才发现我们在船上,顺着水流已经到了我家附近的那一段运河,运河堤上点着一大团篝火,把附近都照得透亮,只是篝火旁边一个人都没有。

    大头佛让我瞅瞅河滩旁边,那些茂盛的水草里,我目光把四周看了个遍,反反复复确认了一下,我地对那个大头佛说,我没看到,大头佛点了点头,伸出手往自己腰间摸了摸,好像有点犹豫。

    “怎么了?那我们还找么?”我问。

    大头佛眉头一皱,望着远处的泄水口,哪里的水微微打着转,“前面是个大窝子,那段的运河在泄水,我们是从上游下来的,河婆把人淹死了就会松手,那小子的尸体说不得冲到那边去了,冲到那窝子里去了。”

    大头佛沉默了一会又问:“丫头,留你一个人在船上,你怕么?”

    我喏喏地说了几句,最后咬定:“有点怕。”

    大头佛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的肉褶在一块,“那就留大黑狗陪你。”

    说着,大头佛再次抄起了竹竿,往前面划去。

    我不明白大窝子是什么,问大头佛,他说是这里土话,就是漩涡,河岸边的人对漩涡这些东西很畏惧,据说是通往龙宫的暗道,日夜不断地把大运河的水往河下面吸着,一般的大船都躲着,我们这种小船开过去,分分钟就会被吸进去。

    大头佛说以前还看过一条挖沙的大船,晚上经过的时候没注意那大窝子,整条船都被吸了过去,船翻了,死了十几个人,尸体都找不到,据说是全吸到了那大窝子里。

    村子里那周婶家的虎子被水鬼淹死了,漂到下游来了,也被吸到那个大窝子里了么?

    如果虎子被吸进去了,那肯定是找不到的啊!

    我心里担忧着。

    船开了一会,就到了,那大窝子在运河折角的地方,本来这个折角的地方是要再开个渠建电排的,大头佛说这个漩涡有点奇怪,那时候闸刚修好,这个大窝子就忽然出现了,死了好多工人,这个工程就搁置了,那个建了一半的水泥闸就是这个大窝子的标志。

    大头佛把船往旁边停了,把竹竿往下一插,抵住了船,摸出一根稻草系住了自己左脚的脚踝,就开始脱服。

    “你这是干嘛?”

    我奇怪地问。

    “从上游冲的尸体,基本都在里面。我去那窝子里找找。”大头佛说以前从上游冲的尸体,如果一路下来没看到,那基本就在这漩涡里,不过这天色黑暗,也说不定一路下来在水蒿子里,但不管怎么,也得下去看看。

    我不敢问,我觉得他去了肯定就回不来了,可是我妈老教育我说,晦气的话不得讲。

    所以我只能看着了。

    大头佛三五下就脱了衣服,把自己带着的黑色木棍撇在了腰间,噗嗤一下就跳到了水里,和一条鱼一样,扎进去,非常灵活。

    我也会游泳,不过我没生身在大河边,我是以前在城里读书,游泳馆里玩过,但水性的话就不说了。

    大头佛这样的水性,我可不敢比。

    大头佛才游了一会,我就看见那大窝子里,涌出了一团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很多很多,一团团有人的头那么大,朝着大头佛涌了过去。

    我顿时急了起来,站在船上直跺脚,口里喊着:“有东西!有东西!”

    可是那大窝子旁边水声淅沥,大头佛又在水下,根本听不见我说什么,我情急之下,只好摸出了一把黄米,往远处一抛!

    “哗啦!”

    水面顿时是一片细碎的涟漪,那一群黑乎乎的东西忽然一顿,朝着我丢黄米的地方游了一段,居然又扭头朝着大头佛过去了。

    不光是我,那一条站在船头的大黑狗也看到了那一群黑乎乎的东西,顿时焦急地在船上呜咽了起来,焦急地看着在水里游动的大头佛,想要扑下去。

    但是这大黑狗好像是经过训练的样子,没有大头佛的命令,根本不敢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