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饮酒太多,越想醉的人越难以醉,越觉的清醒之人越昏昏沉沉,在这一家酒肆饮酒,唐狸一坐就是一整晚,直至天蒙蒙亮,张起秀才撑着脑袋艰难的睁开眼,整个酒肆外只剩他和唐狸二人,连那酒家都打烊歇息去了。
昨夜里那酒家,本想劝这二位酒客少饮点酒,就此回去歇息的,怎想唐狸指着张起秀笑道:“掌柜的,看在我这位小兄弟为情所困,今夜就让其痛快喝一回吧。”
宁劝逍遥客,不扰失意人。
掌柜的一看就是酒中客,看着瘫倒在地的张起秀轻轻笑笑,略显稚嫩的脸,正是情窦初开的华年,这般年少忧伤,确实该喝上一些酒。掌柜的转身就去招待其他夜行于此羁旅客了,还不忘让小二上了一碟花生米,送给唐狸小酌一番。
唐狸就这样自顾自的小口饮酒,悠哉悠哉,待到掌柜的打烊欲要回家歇息之际,唐狸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粒银子抛了过去,“感谢掌柜的招待在下一番。”
那一粒银子,当然是从那贺如洪密室之中掏的,掌柜的收下唐狸的银两,也就没有再去打扰唐狸喝酒的雅兴,为唐狸桌上添了一些灯油,微微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唐狸微微笑着颔首致意,唐国的子民,还是有一些会让人感到开怀的。
今日张起秀遇见之事其实早已超出一个少年该有的想象,因此醉上一回倒也是个解脱,除了醉酒之中偶尔喊上几句唐狸听不懂的方言,其他的一切都还算好。
醒了的张起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唐狸,“李大哥,真是抱歉,让你在此守了那么久。”
唐狸和善笑道:“无妨,恰好许久不喝酒了,肚里酒虫早就翻滚不已了,刚好喝些酒解解馋。”
喝了一晚上酒,浑身酒气的唐狸放下酒杯,将碗里还剩下的半碟花生米推到张起秀面前,说道:“吃点东西吧,等会我们就要准备动身了,好像没什么时间再让你耽搁下去咯。”
张起秀听话的抓起一大把花生米塞进嘴里,嘟囔的说道:“真的……李大哥……也要去……玉京……”
唐狸点了点头,“受人所托,去玉京游玩一回。”
见到简单吃了些东西的张起秀脸色渐渐恢复,唐狸站起身来,看向四周只有那小贩摊子在忙碌,连吆喝都未起的景象,唐狸不禁深深吸了一口这些清晨的气息,转头对着张起秀说道:“没什么大事的话,我们得早点出城了,不然等会不好带着你出这个城了。”
张起秀回想起昨夜与唐狸联手杀掉邱启机的事,想着自己如今还在县城之中,万一二人身死已经暴露……
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酒意全无,匆忙站了起来,跟在唐狸后面,听候他的安排。
唐狸带着张起秀去了一趟古玩摊子,随意采购了几样便宜的小玩意,又去刚刚摆开摊子,觉得起来太早还想瞌睡几分的一个买书小贩摊位上选了十来本张起秀瞧着便面红耳赤的图书,再给了几两银子给张起秀,让他去买了两块破棉布与一些梧水县的特产。
张起秀屁颠屁颠从不远处买来了唐狸所要的东西,跟着唐狸走向了一处人烟稀少的街角,唐狸将破布摊开,认真包好那些“大战图”,又把那些古玩摊子的小玩意也一齐放入其中,示意张起秀把那些土特产给包好,眼见唐狸这一系列做法,张起秀不由得称赞连连,居然想着要做个背包客出城门,李大哥真是厉害。
唐狸一边叠着自己的包袱,一边尴尬笑了笑,这个傻孩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聪明,居然没想到自己是为了带他出去才辛辛苦苦做个背包客,不然单凭如今的梧水县的防御措施,还是关不住唐狸的,不过也没有去跟张起秀去解释什么,他爱说就让他说吧,多夸赞自己两句,唐狸还是很喜欢听的。
背包客,是唐国独特的县令世袭制之下的产物,因为是县令一职的世袭,各个县的总的政策是跟随着中书、尚书等方针实施,却在细微之处会根据地方差异而有所不同,在东县的梨,在西县说不定就会贵上几钱,因此便诞生了这些清晨背着一大堆别的县所没有或者禁止生产的产物,前往那些地区的小贩,这些便是最初的背包客的由来。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唐狸和张起秀清晨出城,倒也算得上相安无事,除却了守城那几位士兵,叫嚣着唐狸低价售卖两本妙不可言的书籍,唐狸笑呵呵的说道一本原价出售,另外免费送上一本,送的那本厚度随几位官爷挑选,双方心满意足,几位士兵开开心心拱手相送唐狸出城,呼唤道让唐狸下次再在这个时间往这个城门口出去,他们定会再照顾唐狸的生意的,唐狸也是边走边挥着手笑着应答了下来,看得张起秀那是目瞪口呆。
也幸亏唐狸所携带的是这些“引人注意”的东西,才让张起秀那略微有些蹩脚的掩饰没有被发现,直到出了城走了一段时间,唐狸才放下心来,带着张起秀,总没有自己和姚桃花一起行事方便,二人都是那谪仙人,实在是不行就靠着暴力解决一切,大不了打不过身死道消出了秘境,休养一段时间,依旧是一个好汉。
想到姚桃花,唐狸倒是想到了怎么找到她了。
唐狸从怀中掏出一袋钱币,递给张起秀,说道:“你对于梧水县附近比较熟悉,应该知晓这附近有何处地方是出售马匹的地方吧?”
听闻唐狸如此说道,张起秀面露难色,“李大哥,我们梧水县的马匹是禁止买卖的。”
眼见唐狸眉头微微皱起,张起秀赶忙说道:“但是我们下颚村附近有一个马场,暗中是可以租赁马车的,只是价格方面……”
“我不是舍不得李大哥放在我这里的那块金砖,只是不太敢用……”
像张起秀这样的穷酸少年,拿得出几十两银子,顶多也就是被认为是某个老爷委派办事的小厮,但是要是那出一块唐国官方发行的金锭,怕没走出多远就会被人扭送官府,毕竟这些金锭,只在官府与那些大商人大货物交易之间使用,市面上那是流通极少的,张起秀对于这个的担忧倒也是无可厚非。
价格?听闻张起秀如此说,唐狸呵呵一笑,他如今最不怕的就是贵了,立马从腰间掏出一张面值是一百两白银的唐国官方发行的银票,问道张起秀:“这个够不够?”
张起秀哇了一声,接过银票,两眼放光的望着唐狸,“李大哥,你该不会把那贺县令密室给搬空了吧?”
唐狸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几声,“小孩子不该问的事就不要问。”
张起秀也只是开心的唠嗑两句,接过了唐狸的银票之后,想了想,从袖子之中掏出这块金砖,递给了唐狸,在唐狸一脸疑惑的表情中解释道:“这并不是说要给李大哥的啦,只是我这次去那马场,也不知会遭遇些什么,所以还是麻烦李大哥先帮我收一下这个。”
只拿着银票,哪怕是被抓到些什么,也不会被查到些什么,但印有梧水县花纹的金锭那就不一样了,张起秀毕竟是和自家妹妹相依为命那么多年,这些心眼还是有的,只是对于唐狸这个看不真切的逍遥客,宁愿痴傻一些。
在于唐狸约好碰头地点与时间之后,张起秀便往另外一个方向的小道走了去,看着张起秀离开,唐狸打了个酒嗝,开始一头扎入灌木丛之中,在灌木丛中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唐狸找到了一处柔软草垛,趴在上面就开始呼呼大睡起来,自己不醉,但这副身体却有些醉,一旦自己放下心神来,醉意便会涌上来。
反正自己找不到她,就让她来找自己好了。
不一会儿,沙沙声音响起,一头额头呈现倒三角,诡异的有着一个王字模样的通体墨绿的丈长的蛇,从唐狸睡着草垛不远处的灌木丛之中钻了出来,伸出舌头感悟了分辨了一下唐狸浓重酒味之下是否还残余着其他的味道,这一嗅之下,浑身颤抖的扭头就走,它嗅到了那个女人的味道。
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身穿棉麻布衣也难掩曼妙身材,韵味愈发诱人的胡绮黎,跟着那条竹青蛇来到了此处,看着唐狸烂醉如泥他躺在草垛之上大睡,身上还散发的浓重酒味,胡绮黎并未显得恼怒,反而是嫣然一笑。
“他”也会偶尔大醉一场。
不知道他这次收获如何,瞧着都背了一个大包袱,想来肯定剿匪赚了不少钱了吧,就在这里等着他醒来好了,胡绮黎轻轻坐在一旁,看着熟睡中的唐狸侧颜柔和一笑。
渐渐的,唐狸的脸,好像又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她念念不忘,九尾难舍,只是越看着,越看着,又好像,将那个人的脸,渐渐看成了唐狸的脸……
只是下一刻,胡绮黎就脸黑不已的瞧着烂醉如泥的唐狸,原来是熟睡中的唐狸,翻了个身,包袱一抖便散落开来,那些有着仙子大战的“可人”图,就一一散落在胡绮黎面前。
胡绮黎咬牙切齿的道:“真是老娘瞎了眼,才把那么龌龊的你看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