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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十八进来的时候,叶深已经掩好了衣裳,江昊带着药童已经离开。

    叶深的伤在肩胛处,若不是刚刚换了药,屋里留有药味,只要叶深不动左胳臂,就那么衣冠整齐地坐着,林十八还真不定能察觉出来。

    只是林十八来的时间巧,他对药味有比较敏感,进了屋嗅了一下鼻子,便闻到屋里淡淡的药膏味,一双眼睛便骨碌碌地在叶深身上转。

    叶深不由暗自叹了口气,有的时候身边的这些人感官太过敏锐也是件让人伤脑筋的事!

    林十八往运州跑这一趟,说是来送喜讯,叶深心里却明白得很,必是林婉不放心他,特地让林十八以送喜讯为名亲自看看他的情况。

    刚才林十八嗅鼻子的动作,便已经告诉叶深,他受伤的事瞒不过林十八。

    虽说因为林十八的到来,换药之后暂时没将胳臂吊起来,但是他的左胳臂暂时无法使力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从林十八上下打量之后便将目光定在他的左胳臂便知,果然与林鸿运所说的一样,他再如何掩饰也无法瞒过林十八。

    既然瞒不过那便不瞒,免得林十八带些夸大其词甚至不实的消息回去更添林婉的担忧,不如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所受的伤。

    当然这个直截了当需得带着些技巧,总之既不能完全瞒着,又不能让林婉忧心挂念。

    叶深便来了个轻描淡写“剿匪那日左肩不小心中了流矢并无大碍,用了江太医的药,过几日便能痊愈。”

    说罢淡淡地看了眼林十八,意思再明白不过,那便是告诫林十八不用到处找人打听他的伤势,待回京之后更应小心说话,莫要让林婉多担忧。

    叶深身边跟着林九等人,林十八才不相信他身上的伤是什么流矢所伤,

    当然他也无需到处打听,只要问一问林九便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他也明白叶深那一眼的意思,等回了京城,不能瞒着叶深受伤的事,至于伤势便按叶深所说告知林婉和叶家人便是。

    叶深果然是了解林婉的。

    林十八此行的目的,便林婉的安排。

    生下龙凤胎的喜悦也没能冲淡生产前那场恶梦留在心里的阴影。

    刚从产后的昏厥中清醒过来,便背着吴氏交待了司琴一番,安排林十八往运州来报喜信。

    报喜信只是借口,让林十八亲眼确定叶深目前的状况才是重点。

    如今喜讯已经送到,叶深的状况也看到了,甚至连叶深接下来的行程也知道了个大概。

    得知叶深接了皇帝的新旨意,还需在运州逗留些时日,甚至还可能再往江南去一趟,林十八不由叹了口气,在人官场还真是身不由己啊!

    如此算说,叶深能不能赶得上两孩子的满月酒都不一定。

    “喜讯已经送到,老太爷他们想知道的也都有了答案,我这便动身回京。”林十八说着转身便要启程回京。

    虽说从京城到运州快马加鞭只需四日,这样的辛苦对于林十八来说算不得什么,叶深却也不是那种苛刻的主子,自是要让林十八先下去歇息缓缓再说“哪里需得这般着急,你且下去歇息歇息,明日正好震南军也要拔营,你随震南军一起回京便可。”

    “震南军要押解匪徒和收缴的兵器,没个十日八日回不了京,我就不与他们同行了。”林十八连连摇头。

    大人真会开玩笑!

    他可是听司琴说得明明白白的,夫人从昏厥中醒来连孩子都顾不上看一眼,第一时间便是让司琴给他传话,让他快马加鞭给大人送信,还特地叮嘱一定要确定大人身上是否有伤,如果有伤,一定要问清伤在哪里,伤势如何等等。

    他可以在运州城里歇上一晚再回去,可是他若真的跟着震南军慢悠悠地回京城,等着他的可就没什么好果子了。

    因为是大人的意思,夫人应该不会责备,但是司琴呢?

    林十八连想都不敢想!

    只要涉及到夫人还有哥儿姐儿,司琴便成了护崽的母老虎,可凶可凶了!

    当然林十八不是打不过司琴,但是在蜀地待了整整六年的林十八,学会了怎样做一个“耙耳朵”。

    当初为了与司琴成亲,林十八费的可不仅仅只是九牛二虎之力,

    让林十八跟着震南军一起回京,也不过只是叶深随口说说而已。

    他太了解林婉以及跟着林婉的这些人了,对于林十八的反驳也只笑了笑,便让戚大宝带着林十八下去歇息,还让戚大宝顺便去一趟厨房,让厨娘多备些酒菜,既是替林十八洗尘,同时也是为林鸿运饯行。

    经过一夜,林十八已经将叶深受伤的情形以及伤势了如指掌,受伤时的惊险自然得留着叶深自己说与林婉听,他要告诉林婉和叶家人的便是叶深想让林婉和叶家人知道的那些。

    第二日一早,林十八果然没有与震南军同行,而是独自一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林十八赶回京城那日,已是林婉生产后的第十日。

    这一胎因是双胎,生得自是双前两胎都要艰难些,加之林婉已经三十出头,恢复得便没有以前那两胎快。

    好药好心养了十日,也只能靠着垫子在床上坐上半刻钟。

    得知林十八送信回来,便让司琴去将林十八带来静思苑。

    “夫人身上还虚着呢,有什么话让奴婢去问便是。”司琴皱眉劝道。

    张嬷嬷等人跟着劝了几句。

    林婉却坚持要亲自询问,那日的恶梦太过真实,她太担心叶深了!

    见劝说无效,司琴出去将林十八带来静思苑。

    为了避免给月子里的林婉招风,在林婉从产房回到卧房之前,赵娘子便带着樱桃几个大丫鬟在床榻与门之间安放了屏风。

    林十八便隔着屏风给林婉回话。

    来静思苑这一路,林十八被司琴好一番耳提面命。

    “你放心,我只按大人的意思回话。”林十八并没有因为司琴的唠叨而有什么不快,满面笑容对着司琴看个不停,一只手偷偷握住司琴的手捏了捏。

    司琴心里一惊,四下里睃了睃,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便侧目嗔了林十八一眼,倒是没有将林十八的手甩开。

    既然叶深事前有交待,司琴便没有继续多唠叨。

    赶在进静思苑之前抽回了自己的手,司琴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夫人生产做的那个恶梦,只怕与大人有关,大人让你说的这样,夫人怕是不会相信,你得给我咬紧牙,万不能让夫人看出端倪。”

    林十八连连点头。

    “大人真的只是被流矢所伤?你可亲眼看过大人的伤势?”林婉果然不相信叶深交待林十八的这套说辞,待林十八转达了叶深的情况,开口便问道。

    林十八眉心一跳,纵然心里早有准备,面对林婉一针见血的询问,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好在隔着屏风,林十八不用直面林婉,这份心虚便被淡化了“小的到了运州,便被戚大宝带着去见了大人。小人进屋的时候,林世子正好也在。当时大人应该刚换过药,大人应该并不想让小的知道大人受过伤,屋子的门窗都是开着的。夫人知道,小的鼻子灵,那怕只有那么一点点药味也瞒不过小的鼻子。虽说屋里只有大人和林世子,不过小的还是闻出来了,那药是江太医按夫人给的方子制做的金创药膏。小的便特别注意大人和林世子的动作,发现林世子动作如常,大人的左胳臂则有些不太对。大人见瞒不过去了,便告诉小的左肩胛被流矢所伤,伤势并无大碍。”

    林十八开始回话的时候,或许还有些心虚,甚至特地避开流矢这个话题不作应答,不但当他说到塌以闻到药味儿开始就变得心气十足。

    林婉看不到林十八脸上的表情,只是她太熟悉自己身边的这些人。

    每当林十八心虚之时,话便有些多,想来林十八的回禀是有所取舍。

    叶深的确曾经受过伤,而且是箭伤,这与她所做的梦一般无二。

    林婉压下一阵阵不断涌上心来的悸动,又问了些有关叶深和林鸿运行程的问题,得知皇帝给了叶深新的旨意,叶深还得在运州逗留些时日,便没再为难林十八,让林十八退下。

    在林十八退下之前,林婉又特别叮嘱林十八往叶老爹和叶大民那里说说叶深的情况。

    至于该怎么说,相信林十八心里明白。

    让林十八去运州给叶深送信并探看叶深的实况,原本林婉并不打算告诉叶家其他人,只是司琴送了林十八出京之后给林婉回禀的时候,被刚好前来探望林婉的吴氏听了个大概,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如今林十八回来了,自然不能要将往叶老爹和叶大民那里报一报叶深的情况。

    至于吴氏那里便让赵娘子去报个平安。

    安排好这些,林婉脸上便有了疲色,张嬷嬷与司琴扶着林婉重新躺下。

    “夫人,林十八不善撒谎,既然他说大人没有大碍,定是没有大碍。您且放宽心养好身子。”张嬷嬷见林婉躺下之后依然睁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便小声劝道。

    “是啊,十八不会撒谎,他说大人无碍便是真的无碍。夫人这次生产大伤元气,可不能再这般多思多想多操心。”司琴跟着也劝道。

    林婉笑着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十八没有撒谎,却也不觉得夫君是真的被流矢所伤。那日的梦!”说到这里林婉没再说下去,而是缓缓地闭上眼睛。

    说起那日的梦,令人心悸的感觉便会涌上心头。

    直扑叶深而去的匪徒,暗处突然飞出的箭矢,还有叶深身上飞溅的血花……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让人心惊肉跳。

    从林十八带回的消息中,叶深被所谓“流矢”所伤的时间正是她被恶梦惊醒的时辰。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她梦中看到的便是叶深所面临的真实场景?!

    真是越想越后怕!

    不过林婉知道,她确实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别说她人在京城,就算她在叶深身边,现在这样的身子还能配着叶深上山下水不成?

    她得养好身子,还得照顾好孩子们。

    想到孩子们,林婉心里又是一酸。

    叶祺懂事,叶晨乖巧,渐渐地已经不用她多操心了。

    两个奶娃娃就不同了。

    虽说有奶娘喂奶,林婉也没打算全都依赖奶娘。

    当然她还是听从了怀孕之初叶深的建议,这胎不打算一直由自己亲自哺乳。

    年过三十了,身子恢复起来应该不如前两胎那么顺当。

    事实果然如此,年过三十再生育而且还是双胎,生产之后林婉明显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想想前两胎,产后第二日便能坐起来给孩子喂奶了。

    看看现在,都已经是产后第十日了,坐那么一会儿便让她觉得气弱阳虚,额头冒汗,更别说给孩子亲自喂奶了。

    林婉从昏厥中清醒过来之后,被喂着吃了些东西,便心头头地让张嬷嬷将两个孩子都抱到了自己身边,想给孩子喂奶。

    因为她希望孩子们还是能吃上几口初乳,毕竟初乳里面有很高的营养成分,而且还含有很高的免疫力,孩子吃了可以提高免疫力和抵抗力,对于孩子实在太重要了!

    结果呢,前两胎充足得完全可以喂两个孩子的奶,这胎连小猫一样的闺女都喂不饱,接连试了两日都没能如愿,急得小闺女直哼哼,林婉只得将两孩子交给奶娘喂养。

    就算林婉的奶源欠缺,好歹还是坚持了两日,两孩子到底还是吃到了些初乳。

    但是每当看到瘦弱的小闺女,林婉的心里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小闺女在肚子里的时候明显没能抢得过的哥哥,个头明显要比哥哥小了许多。

    哥哥出生的时候,并不比叶祺和叶晨出生的时候小多少,小闺女却只有三斤多那么一点。

    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林婉没办法干预,没想到孩子出生以后,她一样无能为力。

    林婉总觉得如果她能多喂小闺女几日,小闺女便能迎头赶上。

    吴氏知道林婉的想法之后,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少不得要劝林婉几句。

    林婉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有些幼稚,只是每次看到小闺女难免还是会生出类似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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