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华兴率部抵达通辽县,他望着面无人色的通辽县令宋清,沮丧地说道:“如今俘虏被敌人一把火烧死在下甸森林里,我们没有办法兑现承诺,只有反悔了。”
“没有俘虏交给拓野靖,那要惹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他恼羞成怒之下,一定会再度攻打通辽。”宋清恐惧地说道——他不知道都护府和华兴他们的计划。
“这通辽是我大唐的国土,即使不用俘虏和他交换,我们也要夺回来。拓野靖假若敢来送死,我们就和他斗一斗。”华兴严肃地说道。
“经略使,我刚刚从渤海人手里接过通辽城。城内没有居民,没有粮草,没有士兵,我们怎么和拓野靖的大军作战啊?”
“我不带来了四千人吗?”华兴奇怪地问道,“通辽还有五百多守军,这么多人守一座小城,怎么不行?”
“没有粮食!仓库里的粮食都让渤海人抢走了。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吃的,你的部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更是解决不了。”
华兴脸色大变,他急忙问道:“你们不知道我们要来吗?”
“知道。但是从州城送来的粮食太少,还不够我们通辽士兵吃半个月的。”宋清气愤地说道。
这时杨咨急匆匆地走进来:“主公,拓野部落的使者来了。”
华兴和宋清顿时紧张起来,选择避而不见。
拓野部落的使者怒气冲天,拂袖而去。
华兴坐在案几旁边微笑不语。
宋清紧张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不停地说道:“不得了,不得了,拓野靖要来了。”
华兴看着宋清恐惧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着说道:“县君,你看这样如何?你带上县衙里所有的人,还有县城的守军,立即赶到州城去。见到刺史,告诉他通辽的现状,向他催要粮食。一旦粮食备齐,就让通辽的守备部队送过来。我率军在这里抵挡拓野靖,将功折罪。”
宋清眉头一挑,神色大为激动,赶忙说道:“那就辛苦经略使了。”
华兴在城外目送宋清等人离去。看到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杨制使,通知路提辖带上所有俘虏,立即进城。”
杨咨答应一声,打马绝尘而去。
“史校尉,那个拓野部的使者呢?”华兴问史津道。
“在驿馆里。”
“立即带他来见我。”
夜晚的通辽分外宁静。
城南森林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烈焰不时地腾空而起,火光映红了整个半边天。炙热的空气笼罩在马城上空,使得城内的温度显著提高,好像进入夏季似的,闷热难当。
“要是下一场雨就好了。最好像我们在沸水碰到的那场大雨。”华兴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大火,十分焦急地说道。
“主公还记得卢龙塞的那场大火吗?”凌冲笑着说道,“比起这场火,要小多了。”
“下甸森林方圆十几里,树大林密,烧起来气势当然要比卢龙塞的那场火大。还好这几天风不大,要不然火势更是惊人。为了迷惑敌人而烧掉这么大一片森林,实在化不来。马上下场雨就好了。”
凌冲望望天,摇摇头说道:“恐怕很难如主公所愿。”
花戎急匆匆地走过来:“拓野靖的特使带来了消息。”
“拓野靖怎么说?”华兴关切地问道。
“牛羊和马草已经上路,明天晚上就可以送到。”
“他的大部队什么时候越过边境?”
“三天后一定赶到。”
华兴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笑道:“和敌人偷偷摸摸的合作,就像做贼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唯恐别人知道了。现在好了,大事已定,就看拓野靖的本事了。”
得知安东都护府背信弃义,拓野部落的俘虏都被烧死在下甸森林,拓野靖勃然大怒,他不顾部下的死命劝阻,亲自率领一万五千大军,越过边境,直扑通辽。拓野部兵马将马城的北门和东门团团围住。南门和西门方向由于森林大火,部队很难靠近,只好派出小部队监控,防止城内的敌人趁机逃窜。拓野靖以北门做为攻击重点,布下攻击阵势,准备第二天开始强攻。
望着城下一眼看不到边的密密麻麻的帐篷,数不清的五彩缤纷的战旗,一个又一个整齐威武的骑兵方阵,声震云霄的吼声,牛角号声,城上唐军士兵的脸色非常难看。
华兴指着城下拓野部的示威军阵,笑着说道:“如果敌人攻城,我们能守多长时间?”
“一个月肯定不成问题。”花戎说道,“通辽位处边疆,当初筑城时考虑到防止胡族入侵,城墙全部都是用大石砌成,高大坚固,易守难攻。我们现在加上俘虏有六千多人,按道理绝对没有被攻破的可能。”
“那你为什么说只能守一个月?”韩焘不解地问道。
“拓野靖比鬼都精。他假装不知道我们俘虏了两千多敌人,送来的食物只够我们四千人吃一个月的。现在六千多人吃,能坚持一个月不错了。”杨咨摸着小胡子,摇着脑袋无奈地解释道。
“主公向他要补给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清楚?”路达诧异地问道。
“我的确没有说。按计划他们本能就不应该存在。拓野靖对我接受敌人投降一事很不理解,他认为这些人的存在对我们很危险,对整个计划的执行具有相当的威胁性。他坚决反对我这么做。所以这些俘虏,拓野靖的确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恐怕一只羊都不会给我们。”华兴不急不慢地解释道:“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继续杀下去没有什么道理。现在边军人数不足,多招一点兵对我们还是很有好处的。”
“穆泓同意我的提议吗?”华兴问路达道。
“能够不死,谁都愿意。麻烦的是渤海军的五百多名俘虏,杀不得,又放不得。如果的确不需要,就早点把他们杀了,节约一点粮食。”
华兴摇摇头,指着韩焘和彭琦道:“交给他们。杀不得,一定要劝降。实在不行,一年半载之后,等局势稳定了再放了他们。”
路达怪笑了一下,大声说道:“主公,这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杀几百人有什么了不起。”
“是呀。主公,安禄山那厮在辽东曾经一次屠杀契丹乌铃部落三千多人,无论男女老幼,一概不留。杀掉了可以剩去许多麻烦。”周峒上前一步,郑重说道。
华兴看看自己的部下,个个都是一脸不屑的神色,包括杨咨、花戎,都是很不理解的样子。对于他们来说,杀几百人就象杀一只小羊一样微不足道。
“不杀。”华兴坚决地说道。
夜里,华兴被一阵阵的雷声惊醒了。他高兴地一跃而起,欢呼一声,大声叫道:“杨制使,上城墙,我们上城墙看看去。”
华兴带着几个侍卫刚刚冲出县衙,大雨已经从天而降。
负责夜间巡视的武嵩在城墙上远远看到,赶忙迎了上来:“主公!”
“来看看下雨。大火好像小些了嘛。”华兴亲热地拍拍武嵩的肩膀,然后一起走到城墙边上看着仍旧在肆虐燃烧的下甸森林。
“如果连续下两天,大火可能就要熄灭了。”武嵩笑着说道,“只是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渤海人还攻不攻城?”
“他们一定不会进攻的。”华兴自信地说道。。
“真的?”武嵩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那我与虞候赌三坛酒?”华兴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