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风宽他们撤回到营地时,一个斥候飞马赶来:“首领,唐军再次开始渡河了。”
“你们看清楚了?”努尔哈巴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尽心尽力了。
“看清楚了。敌人再次渡河了!”斥候坚决地说道。
大风宽和努尔哈巴面面相觑,迷惑不解——如果唐军发现了他们,按照常理来说,是决不会冒险渡河的。现在再次行动,是不是唐军发现先前的情报有误,虚惊一场,既而决定继续渡河呢?
“让斥候再探吧。待敌人全部渡完河,我们再出动也不迟嘛。”努尔哈巴缓缓说道。
大风宽点点头,示意斥候退下再探。
“不知代尚他们可到了萨青围?”大风宽总觉得今夜的事有些蹊跷,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些许不安。他突然想到了送补给去萨青围的部队,自从入夜以后,就没有接到他们的消息了。
“这里距离萨青围只有一百多里,按照速度,他们应该已经到了。首领不要着急,天亮之前,一定会有消息的。”努尔哈巴安慰裂狂风道。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斥候飞马来报。
“唐军又撤了回去。”斥候大口地喘着粗气,气喘吁吁地说道。
大风宽和努尔哈巴同时色变。
“上当了!这是牵制我们主力的唐军小股部队。他们的主力一定已经深入到萨青围背后,随时都有可能袭击我们的补给部队。”努尔哈巴惊慌失措地说道。
大风宽苦笑了一下。
“我们已经四个时辰没有接到代尚传来的消息了,恐怕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敌人好狠的计谋,胆子够大。”
“这姓华的什么经略使还真是鬼得很。”努尔哈巴狠狠地说道。
“现在怎么办?”看到大风宽呆坐在案几边一言不发,努尔哈巴忍不住问道。
大风宽无奈地摇摇头,低声说道:“等代尚的消息到了再说。”
又过了半个时辰,从浑河传来的消息再一次征实了他们的想法是正确的。
唐军又开始了渡河行动。
一骑飞奔而至,清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首领,大事不好了。”斥候很远的就高声叫道。
大风宽和努尔哈巴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两人甚至赶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们神情严肃,一起望向那名斥候。
“发现敌军主力,距离咱们五里。”
大风宽、努尔哈巴相顾愣然。
大风宽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国主大钦茂在自己临行前,一再告诫自己,只要部队达到了这次作战的主要目的,也就等于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部队是进是退,完全不必要强行规定,视战局的发展可以自由选择。但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能为了一点局部战场上的小利而损害了全局的利益,更不能为了争取一点无关大局的胜利而让部队付出高昂的代价,进而影响整个部队的实力和整个战局的发展。
如果浑河对岸的唐军的确是来袭击萨尔浒大营的,自己或可立上一功。但现在眼前的事实证明,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自己贪图功劳,擅自分兵击敌,上了唐军的诱敌奸计。如果因此导致代尚的补给车队遭到唐军的袭击,后果将非常严重。大军除了紧急撤退以外已经别无它途。更为可怕的是,战马缺乏草料,上万匹战马的命运岌岌可危。
大风宽现在只有祈祷代尚等人的部队不要出什么意外了。
“首领……”努尔哈巴看到大风宽情绪低落,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喊了一嗓子。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危急,部队的前后都有大量唐军,一个处理不当就有可能被敌人前后夹攻。本来是准备袭击敌人的,现在反倒被敌人前后包围了。
“家父曾经说我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就像汉人书里写的那个什么纸上谈兵的‘赵括’,我一直都很不服气。现在看来他是对的。我性急冲动,做事轻率,的确不是带兵的料。”大风宽泄气地说道。
“首领……”努尔哈巴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判断失误也是很正常的。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耿耿于怀,好象没有必要吧?”
大风宽苦笑了一下。
“家父能征善战,名震渤海国。和他老人家比起来,我狗屁不如。如果说不灰心丧气,那是假话。”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小挫折而已,我见得多了。要不要和唐军打一场?”努尔哈巴问道。
“算了。唐军有备而来,兵力已经超过我们,打起来损失太大。趁他们现在还没有对我们形成包围,撤吧。”
“往什么方向?”
“往东,到萨尔浒,然后赶回辽山城。”大风宽冷静地说道。
努尔哈巴睁大了眼睛,大声说道:“我们不去萨青围?”
“去干什么?大冶资和大容绩已经从新城州败退,国主削弱大容绩势力的作战目的也已经基本达到,萨青围的部队只要得到给养,立即就会撤回辽山城。”
“你这么肯定?”努尔哈巴用不相信的眼神望着他,十分怀疑地问道。
大风宽摇摇头,轻蔑地一笑道:“大容绩、大容勤的部队已经基本上没有了,大容绩这个主帅说话顶个屁用。现在大冶资说撤退,他敢言语半个不字?他和大容勤现在不是想着去攻新城州,而是在考虑如何惨淡收场,回到渤海后如何保住家族亲人的性命了。”
“可大冶资的口信是叫我们赶到萨青围的?不去,会不会违反军令?”
大风宽无奈地笑笑。
“大冶资执行国主的指示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所以很少出错。他得到补给后就会立即撤军。我们去不去并不是非常重要。”
“如果代尚他们将补给安全送到,我们跑去无非增加食物的消耗而已。如果……”
大风宽脸色非常难看地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代尚他们被唐军袭击了,补给尽数被毁,萨青围的部队就会陷入困境。他们只有趁着草料尚能支撑数日,立即撤退。士兵没有口粮可以杀马解决。这个时候我们跑到萨青围去,大冶资不杀了我才怪。”
“杀马?”努尔哈巴心痛地说道,“回到辽山要走三天,七千多人,那要吃掉多少马?”
大风宽用力地敲敲脑袋,非常懊悔地说道:“都怪我一时大脑发热,只想着占个便宜立个军功,没想到就上了唐军的当。”
“首领不必如此,虽然我们没有接到代尚的消息,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们被唐军袭击了。”努尔哈巴赶忙安慰道。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像箭一般从黑夜里射了出来。
大风宽和努尔哈巴紧张地望着,心里忐忑不安。
“首领,唐军骑兵全部埋伏在一片小树林里,暂时没有出动的迹象。”
“知道有多少人马?”大风宽急切地问道。
“我们不敢靠得太近,不知道具体数目。”
“可看到敌人的战旗?”
“红色的战旗,旗子中间绣着一只老虎。旁边还有两个汉人的字,不认识。”
大风宽和努尔哈巴同时面色大变。
“你没有看错吧?”努尔哈巴大声问道。
那名斥候摇摇头。。
大风宽立即转身对身后不远处的传令兵叫道:“命令各部,立即向东,往萨尔浒方向急速前进。”
黑夜里,渤海军骑兵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非常安静地离开了浑河岸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无边的黑暗里。大风宽毫不犹豫地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