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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杯水车薪

    华兴、卢儁义等人和杨宁的部下不熟,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但在这会来来去去也听明白战事军情是怎么回事了。

    主军范阳军蔡希德的任务目标很清楚,便是驻守平州等地,堵住契丹援军从卢龙塞防线突入;通常看来干这种事最明白不过,消极防御就行。就算没法打败,只要卖力经营防务敌军也别想拿平州有办法。反正敌军想从这里过去,不仅提心吊胆而且鸡犬不宁,这就对了……这样的情况下,叫朱癸主动出击,是何用意?

    难道是见朱癸首战获胜,蔡希德想趁机攻占卢龙塞?一路上杨宁不断找当地官吏百姓询问平州地形地势,华兴也了解了不少,这平州最主要的关口就是卢龙塞,是草原漠南进入河北地区的要道。

    如果唐军夺回卢龙塞,派兵阻塞就近的两个孔道,则敌军想南下、恐怕就只有变鸟才能飞越重山峻岭了。若是这般打算,蔡希德的主力还在千西干甚?早该趁朱癸猛将冲前,大军全数掩背跟上,不计代价一举将敌军驱赶出平州才是……但目前却只叫杨宁这点人马去接应,实在是看不懂是何玄机。

    杨宁带来的这点兵马,数量有两千之众,但真正可以干硬仗的就只有四五百精骑。这样的增援,让朱癸前锋与契丹军主力决战?还是接应朱癸赶紧往回跑……那么朱癸追出去作甚?

    一时间华兴觉得这蔡希德的前后战术策略,简直是缺乏基本的逻辑关系。不过也不好说,蔡希德到底是留名史册的名将,应该有非常人的智慧——史载此人有才略,性格耿直,治军带兵有方。也许人家有什么深谋远虑,并不是自己这种没读过军校的能揣测一二。

    不过事关自己和千余长途跋涉走路过来的兄弟的身家性命,这时华兴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改之前很懂规矩不多嘴的作风,瞅准机会便开口问道:“杨将军,咱们是去救神策朱前锋回来,还是接应他继续作战?”

    杨宁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华兴,淡定地回应道:“蔡指挥没说。”

    华兴遂无言再问。

    就在这时,一个叫周敬中天策小将的便破口大骂起来:“畜产货!朱癸这厮一点颜面都不给俺们天策,想起就来气!还叫咱们去救他?他这么能,就让他一个人把敌军打回去得了!”

    华兴一听,周敬中这话里还在愤怒前几天村子的事情。

    那时,杨宁刚一见朱癸,就用朝廷的命令把朱癸教训了一顿,说得都是道理。合情合理的道理恐怕叫朱癸很难反驳……但朱癸心里应该也不爽,被一个天策军的人指指点点教训,凭什么?

    因为天策军和神策军的恩怨,所以朱癸根本不和你口头上讲理。不是要问怎么处置么?按照杨宁的意思,应该是放走无辜妇女,惩罚不守军纪的乱兵。但朱癸很干脆,全给杀了,你能把我怎地?

    他不是在杀人,而是成心要当众和杨宁过不去,要扇天策军的脸,出口闷气——杨宁要是诛杀朱癸?那就事情搞大发了,非皇上出面不可。

    只不过可怜了那几个无辜的女子,什么都没做错,被人当出气的道具一样砍了。华兴多少还是有点现代人的主流价值观,对于这种漠视生命的做法当然不敢苟同……但他也没觉得在古代这种男尊女卑——战马三十两一匹,纳娶姿色中上的小妾只要十一二两的世道里,站出来争个对错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所以也做了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关键是一华兴不是军政司军法官,没有执法权;二是当时朱癸压根不知道你是谁,又在气头上,见你一个小将,一言不合就拔剑砍过来怎么办?是要和神策军第一猛将在内部就分个输赢死活,还是被杀了之后等着谁来给自己讨公道?况且兵荒马乱的地方,各种惨剧何止这么一件,不是一个凡人能管得过来的。

    一时间大家都对朱癸很不满,七嘴八舌在杨宁面前骂了几句。

    就在这时,杨宁抬起手制止众将的议论,不紧不慢地说道:“如今要以国事为重!朱癸是有些傲气,不过他是杀了咱们的人?或是做了什么不忠之事?都没有!那你和他置什么闲气?都是大唐的将帅,别为了一点小事就非得计较个长短。”

    周敬中愤愤道:“就怕咱们去救他,他还不领情,怪咱们多事。”

    杨宁道:“朱将军不是不明恩怨的人。要以大局为重,切勿意气用事坏了战局。你们休得再说了,号令各部兵马,轻装出城!”

    众将这才消停下来,纷纷领命。

    华兴也招呼自己的人牵好马带上兵器出发。

    这会路达问道:“辎重对的东西就丢在这地方?会不会被别人抢走了……”

    华兴还来不及回答,杨咨就劈头盖脸骂道:“说得好像腰缠万贯一般,你仔细搜搜,除了马身上的东西值几铜钱!那批辎重谁敢动?动了就是谋反。”

    路达这才作罢,又嘀咕道:“俺对朱癸也没啥好看法,那几个妇人,还不如等乱兵抢走好了,说不定被军士抢回去还能过得好些。”

    杨咨也冷冷道:“朱癸就不是个东西。蔡希德更不是!这是摆明了要做渔翁之利,让天策、神策狗咬狗。”

    “这样吧!”华兴开口:“军师和一干文职将佐留守,晁丐等需竭力保护辎重。”

    卢龙塞:即今河北喜峰口——位于徐无山麓的最东面,坐落于两山之间。左侧是梅山,右侧是云山,是燕山山脉东段的隘口,几千年历史以来均为军事要塞,兵家必争之地。

    祖先的血早已淌遍河山,像卢龙塞这种兵家要地,匈奴人、鲜卑人、柔然人、突厥人、汉人都曾来过,古人在此浴血奋战,今人照样前仆后继。

    华兴一走到这个地方,看见山川形势,立刻就被震动了。两面是山脉,眺望远方,山脉背后还有黑影重重,大山的影子就好像一团团巨大的乌云从空中压在地面上。

    卢龙塞是依山修筑的城池,外围主城墙高五丈,宽三丈,长一百丈,由石块从里到外整体码堆而成,中心竖有一两丈高城楼,叫望日楼。在主城墙两端,依着山势修建了辅墙,城墙上也各有一楼。矗立在梅山上的叫梅楼,修建在云山上的叫云楼。

    由两边辅墙开始,向更远的山上延伸。历代驻军修建了一道大约两百多里的城墙,用以防止胡族入侵。由主城墙向后一百步,在两山之间,再筑了一座高大城楼,城墙高宽皆与主城墙一样,长五十丈。

    上有一楼名卢龙,两边以石墙与主城墙相连。两侧是两列士兵营房。再往后,相距一百步,就是面对官道的新月楼。这道城墙高四丈,宽两丈,长八十步,上有一楼叫新月楼。这里两侧都是堆积粮草的库房,马棚和治疗伤兵的木屋。

    太阳垂在西边,万里晴空,地上非常干燥,一大片的尘雾被人马踏起。

    华兴追随杨宁的人马上了一处小山坡,前方的杀声骤然变大。千军万马就出现在眼前,破落的卢龙军镇显得十分渺小,就好像人海中的一叶孤舟,飘摇欲沉。

    北面的敌军明显人多,前面杀的天翻地覆,后面的马兵都一阵一阵地排列没动。而唐军则全数在一线,没有任何预备队,整片战场尘烟四起、旌旗涌动,打得不可开交。

    这阵仗,双方交战规模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有那么多人,那么热闹,却叫人莫名生出一种孤寂之感……兴许是除了打起来的一片军队,不见其它人烟的缘故,四下一片荒芜。。

    “敌军主力都在此地,咱们就算增援上去也是杯水车薪。”杨宁看清场面,立刻就说了一句。

    周敬中没好气地骂道:“那姓朱的还冲,真的是猪么?他以为自己能击败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