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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章 石城烽火

    听罢徐年之话,华兴觉得天策府更像是一所军校?!

    “那副统领呢?”卢儁义问道,城内乱成这样,再怎么说他也该出来弹压一下。

    “今天一早,他也带了一千兵马去了靖远寨,好歹把那些内附部落的部族给镇住。”

    “那军务参军呢?”

    徐年不屑的鼻中一哼:“溜须拍马上来的,他的话谁会理?”

    这统领、副统领不是正式官职,在吏部、兵部是没有档案的,这节度使府临时授予的。所以秦铭的正式品级——从七品上,翊麾校尉。

    华兴摇头暗叹,难怪城门口检查的那么松懈,城中连个主心骨都没了,谁还会认真值守?他们在徐年的带领下在城北的一座营寨中歇了下来。

    但华兴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残破坍塌的土墙已经有了风化的迹象,到处都是窟窿,所以简陋的城门只是摆设,更不见有站哨的士卒。远远看去,城里有许多低矮破败的房子,有的是茅屋,大概和窝棚差不多的建筑;说是驻所,看样子和一个村子也没多大区别。

    进得镇所,沿途所见,尽是老弱妇人,青壮男丁几乎未见,还有衣衫褴褛的残疾老头上来乞讨。

    出来交接公文的人是一个胖子,自称是军务参军陈文昭,但没看出来有半点武将的样子。陈文昭将华兴队伍里的十几个伤兵分散安置在各处民宅之中,并强行下令每一处伤兵由周围十户人家轮流供给食物、送人照料生活。

    安顿下来后才知,华兴等人觉得城北这里像一个村子一点都没错,几乎只有几种人:老弱病残、寡妇。

    平州长期负责抵挡来自奚族、契丹的袭扰,向来是中原王朝的一道北方人力屏障。此地战争频发,死伤极多。一些军兵死了或残了,依靠军饷生存的家眷便失去了生活来源,平州府也无力继续供养;于是那些人就会被强行迁出军事据点,另划一个地方和一些土地给他们自谋活路——石城就是如此。

    贫瘠的耕地、落后的经济,灾荒、盗匪、兵祸横行,迁来的人大多又没有强壮劳动力,人们活得相当艰难。饶是如此,军府仍然不放过机会将一些负担转嫁到这些苦难的人身上,养伤兵就是负担之一,军府连一颗粮食都没调过来。

    华兴住的地方旁边有一处茅草棚危房,里面住着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妇,眼睛瞎了瘦得皮包骨头,全靠镇民施舍吊着一口气。没来多久就听说她的事,丈夫和三个儿子陆续死在战场上,女儿被契丹人南下时捉进草堆里凌辱至死,而今全家就剩这么一个半身入土的老妇人。

    活着,原来也是如许痛苦。华兴等都听到那老妇的干嚎。

    路达看不得这等惨事,常常把自己的口粮省下一部分给瞎老妇。索超这厮却偶尔牢骚骂骂咧咧:“活着作甚,眼睛一闭啥事都没了,还活着有啥意思!”

    不过这厮就是嘴贱,华兴认识他这么久就没听到过一句好听的;但索超话说得难听,也会丢下半张饼什么的。华兴以为,一个人的好歹不必听他说什么、却要看他做什么。

    徐淮这时出去转了一圈,半响才说道:“我有个想法,这里居然有被遗弃的伤兵一两百人,伤好能恢复战力的也应该有一百二三十,这些人被打乱了部属兵不识将,没地方依附;主公何不趁机让他们归附咱们军麾下?”

    华兴想了想道:“咱们先做两件事,第一拿到军籍名单,第二获得陈文昭的支持。”

    一行三人华兴、卢儁义、徐年说着话走到陈家门口,却见里头大箱小箱正抬东西出来。门口靠着两驾骡车,东西都快装满了,这阵仗像是要搬家似的。过得一会儿陈文昭走出来看东西,发现了他们,忙上前来见面。

    华兴指着东西道:“陈参军是要乔迁新居?”

    陈文昭凑眉苦脸道:“迁什么呀!奚、契丹人要掠潞州,我赶紧让妻儿带着东西先去营州躲一阵……正说要派人去告诉华军使一声,您就亲自登门来了。”

    “原来如此……你也要去营州?那石城归谁管?”

    陈文昭一跺脚,咬着牙道:“嗨呀!我怎么敢跑!在这刀口上,我要敢闻风而逃不是找死么?您也看到了,这里就是老弱等死的地方、早已荒废,没兵没将……唉唉,只望那契丹兵知道咱们这儿穷,别来了。”

    华兴道:“您今天忙着哩,我就不多叨扰了。”

    “您看,起码进去喝口茶……”

    华兴看他一身白胖的肥肉觉着没啥本领,人倒是不像个坏人。这下算证实了有敌兵来犯的消息,他都开始送妻儿走了,应该不会有假;消息要是完全不可靠,可何必急成这样?

    离开陈家,杨咨便道:“看样子咱们也该早作打算了。咱们是路过,并没有要防守本镇的军令。现在伤兵好得差不多了,不如带着伤兵离开此地,先去平卢节度使军府安置。那城高墙坚,在城里会安稳得多。”

    华兴听罢不置可否。

    数人回到破败的住处,一时间因为有事挂在心头,气氛略显沉闷。华兴沉思了半天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认为奚、契丹人尚未打通卢龙塞,否则一过迁安就兵临石城;如此一来朝廷便不能继续围晋阳,可能已经退兵了。也不可能从河北来,契丹人若从太行山以东奔袭,跑平州来作甚?

    眼下这股契丹兵马不知从何处而来,可能是辽州那边?但无论如何,只要没通迁安,其兵力绝不会太多。应该只是趁虚骚扰,伺机劫粮罢了。”

    杨咨道:“主公言下之意,是想留在这里不走?”

    华兴紧皱眉头拿右拳击打了两下左手手心,咬了咬牙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我等以往多次提着脑袋上阵拼命,哪次不比这回凶险?此地虽靠近营州但不在大路上,契丹兵人数可能不多,打到这里也极可能只是散兵游勇,咱们还怕了他?”

    杨咨当下就斩钉截铁道:“你是主公,只要言语一声,就说如何决定吧!”

    华兴平下心来,来回踱了几步,便猛地转身道:“既已下定决心,要做一些准备之事。第一,让陈协助,获得节制调用本地人力物力之权;第二,修缮兵器;第三,组织兵员;第四,准备工事和战术计划。”。

    杨咨执军礼道:“得令!兄弟等定鞍前马后用心办事!”

    华兴点点头:“那便不必逡巡徘徊了,咱们分头行事。我先去找陈,主簿、司会、掌书记去镇中散布消息、把契丹兵要来的事抖出去,让大伙去陈家门口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