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玄玉本就心性早熟，何况是二十多岁现代人灵穿过来，对于王守一这种同龄人表现出来的一些不得体的行为，看得很淡。
“嗯，不被我等连累，没有什么大危险，自然也无需外人保护。所以我建议几位在晋城留上两日再走，届时可以看看有没有去神都的商队，可以跟着一起走，安全也更有保障。”
“也好，那便依你所言。”张旭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当双方分开后，张旭却是愣然，他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把徐玄玉当成跟他平等的存在，这是很奇特的情况。
要知道张旭可是二十五六岁的大男人，他十年游学，见多识广，没醉酒的时候，也是个非常有底蕴的人。
而且他一向早熟，又显老，交往的都是比他年龄大很多的，比如贺知章，就比张旭大了十六岁，而他瞧着似乎比他本家张若虚还更老呢。
一个因为早熟而且早已经很成熟的男子，碰上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本来应该是什么画面？
但现在完全不是这样子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着徐玄玉他们离去的身影，张旭不由失笑轻叹：“这个徐玄玉，还真是……有趣啊……”
吴道子也是连连点头道：“张师，此子确实与众不同。昨日，他不过刚认识张师，第一次见过张师的字，可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张师越醉酒草书造诣越高……”
张旭微愕：“嗯？你是说他昨天是故意灌醉我？然后让我写下了《醉书自然》？”
“是啊，他竟然比我还更快地发现张师你手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你铺设好了宣纸，如果不是事先准备，这怎么可能？”吴道子回想那一刻，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王菱灵也点头道：“这个徐玄玉确实非同凡响，昨日，在吴师兄悟道之后，他对道的一些理解，也是让人叹为观止。而且他竟然十岁就已经可以跟他的两位老师论道，从他师兄车渠的回忆来看，恐怕他两位师尊都没有辩赢他。能教出车渠、徐玄玉和柳下风铃这样弟子的人，绝非普通人吧？”
“那绝对是高人。”张旭应道，“这个徐玄玉，果然是天纵奇才啊，此行能结识这等人物，也是一大收获啊。”
吴道子连连点头：“这恐怕就是贺师说的机缘了。”
“可我怎么觉得，这个徐玄玉不过尔尔？”王守一还是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不过尔尔？”张旭斜眼看着王守一，略有愠色，“你瞎了眼了？”
“张师，你看他病恹恹的，这才刚入冬呢，皮大髦都穿起来了，恐怕是手无缚鸡之力。而什么论道也不过是泛泛之谈，我最看不惯的是，他对张师你竟然都不会执晚辈礼，搞得自己多了不起一样。”王守一不屑地瘪瘪嘴。
张旭沉眸冷哼：“少拿我说事，我不会觉得你这是尊师重道。他何须对我执晚辈礼？我很老么？”
“他这年龄跟我一般大……我……”王守一据理力争。
“跟你一般大又如何？人家比你有能耐，人家甚至比我都更有能耐，还需要跟你平起平坐才对？真是搞笑了。”张旭嗤之以鼻。
王守一不服地嘟哝：“他怎么就比我能耐了啊？”
“《醉书自然》这样的诗，你能写出来么？”张旭冷笑反问。
王守一嘴角抽了下：“我也写过几首五言……比他对仗工整得多，说起来他这不过是半首呢，有什么值得赞叹的？”
“对仗工整……谁说诗就一定要对仗工整？谁又说五言就需要八句？你不知道五言绝句么？老子最讨厌讲这种破基础，要学基础滚回里学去学！”张旭火冒三丈，“我跟你说过！不管是诗文，还是写字，规范只是为了初学者掌握技巧。真正吃透这些东西的人，就不会为了所谓的规则放弃最闪亮的东西。不管什么东西的创作，最重要的是魂，是神韵……你……你个猪脑子，走出去不要说是我张旭的弟子，我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收了你当记名弟子？”
王守一被喷了满脸的口水，却不敢辩解。
王菱灵也是不敢为王守一辩解，只有吴道子，还敢插口劝解：“张师，王师弟也不过是年少气盛，有些不服气罢了，毕竟他也很努力，平常张师也很少夸他。”
“就这德性？瞧他这妒贤嫉能的样子，还想要人夸？你以为当帝皇呢？谁都说好话？他要多学点实在的东西，要能像你，我会不夸么？”张旭瞪眼。
吴道子顿时尴尬了，因为张旭的确极少夸人，吴道子被骂猪脑子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
当初，吴道子不是很能鉴赏张旭及部分其他人的一些很个性的书法，就经常被张旭骂猪脑子，说只有猪脑子才那样死板。
但这个时候，吴道子也不好拆张旭的台，因为这等于就是拆自己的台。
“王守一，你还在嘟哝什么？我告诉你，这两天，你给我抄《醉书自然》一百遍，不……两百遍！记得，写小楷，给我省点纸。还要添置车马，这下真是买酒钱都要没了……”张旭越想越惆怅，脾气越发不好，“你要不写，就赶紧给我滚回甘泉府去！你可以告诉你父亲，就说我张旭才疏学浅，教不了你这个天纵奇才。”
王菱灵连忙恳求：“张师莫要动怒，哥哥他一定会知错认罚的。”
吴道子却说：“张师，你也莫要动怒，就算我们要重新购置车马，这买酒钱也不要担心。”
“嗯？”张旭愕然：“你这穷小子还能变出钱来？”
“是徐玄玉，他昨天就给了我三百两银子。”吴道子应道。
“他给你这么多钱做什么？”
“他说是我和你的润笔费，张师的润笔费自然比我更高，所以这钱理应张师来处理。”吴道子轻笑。
张旭当下乐了：“这徐玄玉，还真是个妙人啊。”
然后，张旭更是恼怒，恶狠狠瞪了王守一一眼：“还杵在这干什么？赶紧写去！还别不服气，什么时候，你有人徐玄玉一半能耐，再有他一半仗义，我这个当老师的打包票给你满世界扬名去。
柳下风铃并不知道王守一因为妒忌徐玄玉而被惩罚呢，她在路上还在说：“那个王守一怎么回事啊？师兄你又没招惹他，怎么还左右看你不顺眼啊？说起来我们还救了他呢，早知道就让那些山贼把他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