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亚走出住院部楼层的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她对自己的露馅和爆发都并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
她小心翼翼珍藏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烂尾在这里。
唐亚自嘲的一笑，努力把自己心里又一次冒出头的感慨隐藏起来，集中注意力去想她即将要做的事情。
——她要找到肖乃新。
不论肖乃新究竟在想什么，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唐亚的容忍范围。
唐亚没那个心思陪肖乃新完躲猫猫，她抬手打了个电话，直接让技术部门的人定位了他的位置。
有些出乎她的预料，肖乃新并没有跑远，而是在医院的背后的绿地上。
唐亚冷着一张脸，没几分钟就找到了他。
他正坐在医院的人工湖边，出神的看着湖里行动迟缓的养殖天鹅，听到脚步声站定在他身边，才抬起头来。
看到是唐亚，他便笑了起来，露出惯常的嬉皮笑脸的神色：师傅，你回来了？
唐亚往常就算有再多的怨气，看到他这幅模样也没有办法跟他较真了，但是今天不一样，她依旧冷着一张脸，淡淡道：你怎么在这里？
肖乃新不知是没有听出唐亚的言外之意，还是故意忽视了，面对唐亚的冷脸，依旧笑嘻嘻的耸了耸肩：战深在病房静养，医生又不让人靠近，我这不是没有事儿做，就只能在这里发呆了啊。
唐亚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一下按捺不住心里的不耐烦，没有功夫再陪他打太极，而是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战深进病房为什么不通知我？
虽然护士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打伤了几个人，但是唐亚对战深的了解，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更深入，她知道按照战深的格斗能力，如果他真的失控，那个场面一定十分恐怖，医生大概是拼死拼活，才真的有办法给他打入镇定剂。
这种场面肖乃新无论如何不应该不通知自己。
但是肖乃新的反应却在唐亚的预料之外，他没有反驳，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平平淡淡的点了点头，语气都没有什么波动的回答道：是啊，我只是不想让你回来掺和这件事情罢了。
唐亚眉头紧锁，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严厉：你什么意思。
肖乃新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眼神却没有什么温度，他转头错开和唐亚对视的眼神，转而继续去看人工湖里那几只天鹅：师傅，我那时候在想，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战深已经出了意外，你会怎么样呢。
唐亚甚至不能听别人把出了意外这几个字说出口，脸色难看的不能再难看，连名带姓的警告道：肖乃新，你给我把这种想法收好，趁早忘记掉。
肖乃新却依旧没有转头看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喃喃道：如果他都已经不在了，你还会那么执念的要和他在一起吗？
唐亚一怔。
她知道肖乃新知道自己对战深的感情很明白，但是却隐隐约约觉得，他现在说的话，有些不对劲。
好像继续让他说下去的话，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或者说，自己会发现一些不应该发现的事情。
几乎是本能一般，唐亚开口想要打断他，但是肖乃新却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不仅没有闭嘴，反而略微提高了音量，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不是你，唐亚。他慢慢的转回头，眼神直直的看向唐亚。
唐亚心里没有理由的一颤。
记忆里肖乃新似乎从没有这样连名带姓的喊过她，总是笑嘻嘻的喊着师傅师傅。
带着这样严肃正经的模样开口，唐亚才恍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自己刚刚捡到的那个小孩了。
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成年男人。
他此刻看向自己的神情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个认知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唐亚只觉得此刻抬眼看去的他，似乎有些陌生了。
肖乃新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唐亚眼神中的变化，自嘲一笑，但仍旧继续开口说了下去：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自己一个人抱着一份感情，一直一个人唱独角戏。我动了心，就势必要说出来的。唐亚，我——
够了！
即便唐亚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眼看肖乃新就要脱口说出什么不可控制的话之前，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再听下去。
她竟然胆怯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面对肖乃新即将说出口的那些话，怕他那些话说出口之后，一切都不可控制了。
所以她只能用力提高自己的声音，打断了肖乃新的话。
但是肖乃新被打断了也并不懊恼，短暂的愣神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我要说什么，你都知道了，是吗？
唐亚抿着嘴，没有答话。
肖乃新轻笑一声：唐亚，你明明知道他心里永远都不可能会有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这种无意义的挣扎，还要继续下去吗？
唐亚没有马上回答他，抿紧了嘴沉默了好几秒。
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呢？肖乃新却一反常态，甚至是有些咄咄逼人的开口逼问道，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伤痕累累，还一直坚持的地方？
他的眼神扫过唐亚的脖颈间，那里前几天因为战深下狠手掐了唐亚脖子而留下的狰狞痕迹现在已经变得很浅了，但是那毕竟是存在过的啊。
他都这样对待她了，唐亚为什么还不能死心？
肖乃新不知道自己应该嫉妒，还是应该愤怒，又或者是悲伤。
但是唐亚却只是沉默。
她看着肖乃新歇斯底里的样子，一时有些恍惚。
她能够理解肖乃新的激动，却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不论是他的愤怒还是悲伤，对于唐亚自己来说，比起感动，更多的是一种负担。
在战深的眼里，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她自以为是一腔倾注的感情，其实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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