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没什么高端的鉴赏眼光,但画最基本的好坏,还是能辨别一二的。
过去她们镇上的梁举人也喜欢作画,一副画要酝酿十天半个月,但是成品出来怎么看都不如恩公的,也能卖上十几两银子。
这里是哪,是京城啊!房价都翻了镇上十几倍了,物价不得也……翻个几倍?
段泓听了她的话,好奇的笑了笑:“五两很黑吗?澜儿觉得应该卖什么价?”
被反问一句,澜儿又不敢做声了。
画这一块,她是真不懂,万一说少了,惹恩公不高兴怎么办。
“反正,反正我从前镇上举人老爷的画,画得比恩公差多了,也能卖十几两呢。”赶紧把举人老爷拉出来背锅。
段泓又笑:“你都说是举人老爷了,价自然不会差。”
“什么意思?”澜儿抓抓脑袋。
“画这个东西,不比诗词歌赋,除非是内行人,很难看出门道的。”段泓解释道,“所以画的价格高低,一般取决于画师的名气和
地位。举人老爷多少也是个地方官,求他办事的人只怕能把门槛踏破,难道他的画价会低得下来吗?”
“我现在在京城也没名气,这家店愿意看画功出五两银子,已经算是很良心了。”
他现在说得坦然,其实上辈子也是吃了没名气的亏,别说是五两银子了,一两二两都卖不到,后来还是店家好心指点他,下次
来卖的时候,不要盖自己名字的印章,空着,这样的画更容易卖。
这样说难听一点,这相当于就是给人做枪手了,段泓在最悲惨的那段时间也做过这种事,不过后来他进了宫,成了第一批选秀
进宫的妃子,画价立刻就起来了,就是猎奇也想买来看一看。
再后来星澜成了华夏女帝,他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再加上他不再作画,曾经的画成了孤品,在世面上千金难求,还出了一
堆仿造货。
从最低到最高,他都经历过,所以现在心里没有什么波折,五两挺好的。
澜儿却是听得两眼泪汪汪。
呜呜呜,她的恩公,真是屈才了!如此良技,却被世人的偏见埋没,看他现在泰然自若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心里堆积了多少苦
涩。
唉,等她以后发达了,一定要多多宣传恩公的美画!
段泓走了两步,发现澜儿落在后边,下意识停步等着,再一看,人在后边抹眼泪呢。
“莫不是委屈了?”他顿时紧张起来,“你放心,这十两银子只是下午的门票钱,到时候我再多赚些给你……和咱们一起花,咳。
”
可算圆回来了。
澜儿瞪大眼睛看他:“门票?”
段泓一笑:“跟我走就知道了,保证你没去玩过。”
上辈子也没有。
上辈子她半生在颠簸,半生在宫中,对民间风情几乎是不了解的。
那么这辈子,体验过的,没体验过的,他都让她体验。
……
京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逢每月初十,都要由各大家牵头,召集文人墨客,在酒楼举办雅集。
所谓“雅集”,就是“以文会友”的聚会。
有才有名的文人们聚在一起,在推杯换盏中产生创作的**,一旦有感而发,便挥毫泼墨,落笔如风,是文雅脱俗的圣事。
当然了,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脱俗。
尤其是京城的雅集,每月都办的特别盛大,除了真的以文会友,还有举办各家为了撑面子的,有藏在深处的高官搜罗幕僚的,
有官家太太们挑女婿的,私下比试不过到雅集上再比试的……什么都有。
当然最多的,还是像段泓这样的年轻,想靠作品来博名气的。
年轻人往往气盛,容易高看自己的作品,更容易觉得自己不出名是因为世道不公。
那么来雅集证道,展示作品,就成了几乎每个年轻文人的必经捷径了。
……
“可是恩公。”澜儿听了段泓的解释,还是有些疑惑,“你既然说了名气比作品重要,那些年轻文人没名气,去了雅集不还是没名
气吗?那里的人们就会客观的看他的作品吗?我看也不会吧。”
“澜儿好聪明。”段泓越叫着称呼越觉得美滋滋,“为什么说年轻人在雅集能证道呢。因为雅集有个特殊的玩法,就是每个人用一
样的纸笔来创作作品,不署名,还包装起来,最后打散顺序,再一个个拆开给众人鉴赏。”
“啊,我懂了。”澜儿高兴道,“因为没有署名,所以大家都不敢随意批评,怕说中了哪位大家,最后丢人,都会客观公正的评价
。”
“你说的没错。”段泓点头。
“那我们也要去参加这个活动吗?”澜儿激动的蹦蹦跳跳,“太好了,恩公,到时候你的作品出来,我一定为你疯狂尖叫!”
段泓也被逗笑了:“你是我的人,自己称赞自己,成什么样拉。”
澜儿听到这句“你是我的人”,心里又甜又酸,不敢多想,忙转移话题:“那每个月证道成功,脱颖而出的年轻文人多吗?”
段泓轻轻摇头:“既然说了是捷径,自然没那么好走。这一月一次的雅集,即便是办满一年,也往往难淘出一名被埋没的英才。
所以现在那些有名气的文人也不指望年轻人能出什么作品了,也就让他们陪跑玩玩吧。”
当年……他也有些心高气傲,节衣缩食的省了五两银子的门票钱,一个人跑来参赛,结果,唉,要是有结果,他后来也不会进
宫了。
他还记得那年评判他作品的是一名温和的翰林院老学士,说他的画作精细尚佳,但缺少感情和灵魂,体现不出意境。
那时他不懂,还有些不服气,又画了许多年,跟着星澜大起大落,坎坎坷坷,才明白画和画师灵魂的羁绊。
以及一幅画,她真正想表现的情感是什么。
……
两人来到办雅集的酒楼门前,排队等着登记交钱。
“要进场了要进场了。”澜儿跟在后边小声嘟嘟,比谁都紧张。
她从来没和这么多高雅之士站在一起过,生怕站不直,或者打嗝了,给身旁的恩公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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