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意料理这惠安帮小霸王的时候,知府缩在一旁,竟偷摸着想要逃。
却不想,眼瞧着就要溜到屏风后的角落里,空中突然传来咻的一声,旋即一把飞刀,几乎是贴着知府的门面,刺入了他身旁的木桩子里。
知府直接傻眼。
但凡他刚刚再走一步,这刀子特么的绝对扎穿他的脑门,要他一命呜呼!!
“知府大人,这案子还没审完,为何急着走?”钱捕头站的远远的,双手抱臂,悠然望着他。
知府又羞又恼:“钱捕头,你这是欲图谋杀朝廷命官,我要将你革职论处!”
钱捕头两手一摊:“无所谓,反正在你这种狗官手下,也净受窝囊气。但我也很好奇,今天会被革职论处的人,究竟是谁。”
“你,你什么意思!”
眼瞧着周围几千个百姓都盯着自己瞧,知府便知今日是走不掉了,左右想想,反正这伙人劫法场便是有罪,自己怕他们作甚,便又强做镇定,走回了条案后边。
只是他刚落座,那厢钱捕头却邪邪一笑,转而走向了身旁不远处,一直没人管的马车。
帘子撩开,钱捕头探进去半个身子,接着像是抓猪仔似的,一个一个拎着猪蹄就拽了出来,直接甩在法场之上。
一个,两个,三个,不多不少,正好三个猪……呸,三人。
“这是什么意思!”
知府尚且有点茫然,可朝阳公子瞧见了那三人之后,尤其在看到秋堂主时候,脸色是骤然雪白。
柳云意不禁扬唇笑了。
“知府大人办案可真是稀奇。今日是一桩杀人案,知府大人却连被杀害者是谁都不知晓,也真是有趣的紧。我瞧着还是朝阳公子心系百姓,看样子是认出来了,那三人都是谁。”
朝阳瞬间反应过来,又朝柳云意嘶吼:“你松开我!我的人马上就会赶过来,你这样对我,我可警告你别想活着离开杭城……呲疼疼疼!”
柳云意闲闲睨他一眼,语气越发地平和友善:“知道我为什么能让你们动不了嘛?我告诉你哦,我甚至可以让你说不出话,一辈子……”
“……”
她是认真的!
朝阳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柳云意的语气非常的平静,平静到让人没法质疑。
他瞬间觉得汗毛都受惊而竖起,下意识便想捂住自己的嘴巴,奈何身子仍然僵硬,活像是被钉死在了木架子上,很是痛苦。
见他总算安静了,柳云意掏掏耳朵,朝钱捕头丢去个眼神。
钱捕头心领神会,当即走到法场正中央,朝周围扫了扫,高声开了口。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这案子,实在荒唐到了极点,我作为杭城捕头,自然要对得起这身官服,所以不惜一切也要来闹法场,也是为了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也给这位差点被误砍的小兄弟伸冤。”
“你疯了!”
知府惊恐和愤怒值都到达了最顶点,尤其受不了,自己的手下竟然敢当这么多人的面打他脸。
“姓钱的你莫要胡说八道,人证物证俱全,这案子怎么就不对了!”知府还在挣扎。
钱捕头斜斜地瞥他一眼,然后三两步走向那叠蛙蛙的三人组,一把扯开了糟老头口中的布团。
“话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替你说?”
钱捕头似笑非笑,出口的话语却十分威慑人心:“这话我能替你说,但活命的机会可只有你自己能把握。”
如果说这糟老头本身还有点犹豫,听钱捕头这样说了之后,顿时是什么脾气都没了。
“我说!我说!”
法场旁,好容易镇定下来的小胜子这会儿也认出了老头,不禁惊呼:“孙师父……”
老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为了活命,赶紧高声尖叫:“我什么都招!我就是今天那个本来应该被火烧死的孙全,我没死,这一切都是假的!”
“说重点!”钱捕头不耐地跺了跺脚。
老头打了个激动,然后赶紧朝身旁的秋堂主看了去:“这个是惠安堂的秋堂主,是他收买了我,要我假死冤枉给李胜,事成之前给了我一百两,事成之后再给我一百两!只是没想到最后我去找他要钱,他竟然要派人杀我!!”
李胜便是小胜子的全名,少年年纪尚轻,不知一个普通人竟然也能心肠歹毒成这样,顿时愣住,神情悲愤。
好在兰远道和镖师们还陪在他身边,不惜一切也要来救他,更有柳云意等人为他如此赴汤蹈火,才让他免于被砍头。
秋堂主赶紧拼命摇头,拼着所有的力气,竟然还硬生生把口中布团给顶开了。
然后赶紧怒斥:“你个糟老头别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老头这会儿求生欲强的很,知道只有什么都说出来了,自己才有活命以及减刑的可能。
他赶紧朝百姓们道:“我没有胡说,在场的很多人可能都认得我这个老头,我就是个做豆腐卖豆腐的,我挣不到银子的。秋堂主你为了让我办事,给了我一百两,我就藏在我家河边和大桥的石缝里面,一找就能找到!”
秋堂主还在死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钱也不是我给你的,你胡说!”
钱捕头掀了掀眼皮,又将那个中年男子给提了起来,笑笑:“既然秋堂主不肯说实话,那就你来替他说。”
混码头的都是鬼精的,自然晓得,如今谁认罪,谁就是主谋。
那中年男子只把脑袋甩成了拨浪鼓,咬定了秋堂主:“我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刚才搬完货物,秋堂主却要我去船舱里杀个人,说是我不干,他就要杀我!”
“你!你竟然……”秋堂主这下当真是都快要吓哭了。
又见周围百姓都在朝他指指点点,兰远道小胜子等镖师,对他怒目而视,便知自己今天真的是凉了。
不对,不对……
想到什么,他赶紧朝朝华公子看去:“少当家快救我!这事是您要我办的,您一定要救我!”
朝华又岂会乖乖认罪:“休要胡说!”
秋堂主便知自己这是被抛弃了,心顿时更凉了,偏偏他又不像那糟老头一样,有银子可以做证据,少当家只要咬死了不知道,便没有证据可以指证他……
想到这,秋堂主是越发不甘心,神情也不禁狰狞起来:“江朝阳你狼心狗肺!这事情明明是你要做的,你怎么可以不认账!你不得好死!!”
狼与狈之间的扯皮,实在无聊了些。
兰远道见时机差不多,便高举起了手,紧握成拳头,做呐喊姿势,朝知府道:“官商勾结!草菅人命!官商勾结!草菅人命!”
百姓围观了这么久,自然也都清楚了发生什么事情,这会儿正是愤慨之际。
兰远道这几句话,便是点燃烟火的导火索,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先是十几二十个,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呐喊起来,八个大字在杭城上空盘旋,势要响彻全城。
知府这会儿是真的慌了……不是遇见危险的惊慌,而是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到头的恐慌,今日这事,实在是可笑荒唐至极,他压根没得跑……
“肃静肃静!”
不甘心地想要继续摆出些官架子,奈何实在没人愿意理他,他只能扯着嗓子干嚎,想要速速把此事了结,尽早离开。
“先前的都是误判,如今真相大白,李胜无罪释放,秋堂主以谋杀罪论处,其余皆是从犯,押入大牢择日再审!”说罢,惊堂木一拍:“退堂!!”
便赶紧起身要溜。
柳云意不禁笑了,扯了扯生怕的朝阳公子:“知府大人之前断案,只要有人指证就能论罪。那么秋堂主指证了朝阳,怎这朝阳公子却无罪了呢?”
秋堂主趁机附和:“都是江朝阳指示我的,都是他,他才是主谋!”
知府却已经恨不得脚底抹油逃跑,被这么质问,又走不了了,只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朝阳公子,却被对方狠狠地怒瞪了一眼,惊得打了个激灵,赶紧装傻:“退堂!都散了散了!”
捕快们毕竟要在衙门混饭吃,这会儿也只能护在他左右,将他送走,其余几个则去押解秋堂主等人。
事情闹得这么大,却这样就散了?
这感觉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实在不解气。
大多数人显然也这样觉得,却就在这时,法场四周不知谁人推来了好几车的烂菜叶臭鸡蛋。
百姓们这些是找到了怒气的发泄口,抓起这些臭玩意,就朝着知府和那三人砸了过去,更有不少人瞄准了朝阳公子和他的手下们。
柳云意乐得不行,赶紧拉起黑二凑到兰远道等人身边去,远远地欣赏,这惠安堂小霸王在臭鸡蛋烂菜叶了跳舞的“美景”。
呼,身心舒畅!
当然,最终这些人还是都溜了,围观群众们看了场大戏,并且参与了其中,也都很是满足地慢慢散了去。
钱捕头没有跟着一起走,而是留到了最后,与柳云意来打招呼。
“师爷是个正经人,也早早看不惯知府这番做派,方才已经写了举报信送去了太守府,不日便会有消息传回。知府这次,跑不掉!”钱捕头语气笃定,意气风发。
黑二瞧着有趣:“就是不知你这官帽还能不能保住哦?”
钱捕头直接把官帽一摘:“保不住保得住都无妨,今儿真特么解气,老子受了那么久的窝囊气,当真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众人相视一笑,快意恩仇。
“倒是你们,今儿这事,那惠安帮少当家还是被摘了出去,怕是不会就此罢手……”
柳云意点点头:“多谢提醒。”
双方便就此别过。
小胜子虽然没怎么被严刑拷打,但还是受了些皮肉苦,得带回去请大夫。
柳云意和兰远道便招呼着众人回客栈,结果刚转身,便见客栈的掌柜带着伙计等人,在远处急慌慌地望着他们。
其中还有白婉婷的身影。
柳云意注意到他们手上的脏污。
“方才那几车臭鸡蛋烂菜叶是你们推来的?”
掌柜笑嘿嘿地指了指白婉婷:“是阿宛姑娘嘱咐的。”
“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