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意最讨厌别人装逼。
尤其这逼装的还一本正经。
可作为一个捕头,保护百姓安宁,维护社会秩序,这这些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嘛?
这话显然是踩到了钱捕头的逆鳞,很明显的,他的眉头深深拧成一团,眼中浮现出狂暴之色。
黑二作为中间人最是难办,赶紧上前:“老钱……吴大人,你这……”
“闭嘴!”老钱突然狠狠地朝黑二瞪了一眼,眉宇间竟是狠戾。
就连黑二一时间都不免暗惊,同时却也打足了警惕,随之准备出手制服老钱,免得他伤到柳云意。
只是出乎他预料的是,老钱发了火之后,却并没出手打人。
而是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口痰。
“去特娘的!这惠安帮只手遮天不是个东西,那知县却也是个眼睛掉进钱堆里的,干这种肮脏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老子早看他不爽了!要不是图他几个酒钱,老子才不受这窝囊气,大不了老子就不干了!”
边说,便狠狠地朝身旁的破墙踹去一脚。
火气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扭头就朝巷口走去,走了两步,却没听脚步声跟上,颇不耐烦地扭头朝柳云意和黑二看去,狠狠道:“你们两个二愣子似的愣着干嘛,不是要找人嘛,特么的还不赶紧跟上!”
不得不说……
这人虽然满嘴粗鲁的话,站没站相,走路也没走路的样子,但看起来却意外的有点可靠。
黑二听他这样说的时候,一时间竟有点回不过神。
咦?
怎么刚刚他好像还气得想要打人,怎么突然就又愿意帮忙找人了?
正觉疑惑,却见柳云意扭头朝他眨了眨眼睛,那双大而圆亮的眼睛里面,写满了狡猾。
顿时明了:呵,原来娘娘是故意的!
老钱尚未察觉这些,他被柳云意给激出了许久不见的正义心,同样的也是为了争一口气,今儿是打心底眼里也要把那糟老头给揪出来了!
他在前头风风火火地走,柳云意在后边快速地跟。
“现在距离午时三刻,撑死也就一个时辰了,来得及么?”
“你别小看老子!这要是抓个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兴许够呛,特么的就是一个卖豆腐的糟老头,老子半个时辰就给你揪出来!”
柳云意点点头:“那我可等着瞧了!”
老钱牛皮既然已经吹出去了,自然是要落实到位的。
三人风风火火,很快消失在了巷子外。
没人注意到,方才被老钱懵踹了一脚的矮墙,在几人离去之后好一会儿,突然隐隐绷出了几丝裂缝。
那墙垣里边隔着个小房间,是以木头搭建而成的旱厕。
隔壁卖包子的老汉好容易得了空,进屋解手,却不防刚把裤子扒下,却听轰隆一声巨响。
好端端的墙面突然倒了……
“哎……?”
……
钱捕头带路。
柳云意以为他可能要带她们去暗市。
杭城这边的暗市想必也挺繁荣的,别的不说,但凡有京城的一半,那么想要找个人也是轻轻松松的很。
却不想,钱捕头带她和黑二,上了一处鼓楼。
鼓楼很高,光是爬楼梯,都得爬好一会儿,在鼓楼内绕上几百层阶梯,才能爬到最高处。
好容易上去,柳云意已是累得连喘粗气,也只有黑二和这个钱捕头还是神色如常。
“小公子,你这体力,不行啊。”钱捕头面露轻讽,但也只是调侃,不至于拿他的长处去奚落人。
只见这鼓楼上本就有两个站岗的哨兵,瞧见了钱捕头,赶紧朝他行礼问候。
钱捕头抬抬手,示意两人靠近,便直接与他们耳语了两句。
哨兵毫不犹豫领命照办,足以见得这钱捕头在杭城的小兵眼中,还是颇有威望的。
柳云意朝四周望望,偌大的繁华杭城尽收眼底,金色的日光下,富庶宅院气派又安宁,一片欣欣向荣之色。只可惜,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没心思欣赏。
出神间,却听钱捕头缓缓开口:“这种鼓楼,杭城内一共八座,每座上边两个哨兵值守,鼓楼高耸,方圆一里内发生的种种皆能收入眼底,什么也逃脱不了。再以击鼓传递信息,相互接洽,也能以此发出指令……”
柳云意听得是暗暗震惊。
这种模式,似乎曾在现代某高人气的电视剧中看见过,没想到古代还真有。
站在这鼓楼之上,果真能远远地看见四周各有鼓楼一座,同时身旁两个哨兵开始击鼓,巨大的声响,得到了四周鼓楼的回应,听着瞧着,莫名的有安全感。
过了一会儿,鼓声停止,钱捕头朝柳云意和黑二扫了眼,道:“消息传出去了,接下来每座鼓楼都会收到消息,并将消息传递给城内所有巡守街道的士兵。”
柳云意还是有些迟疑:“单凭五十岁,驼背,这几个特点,估计这样的老头可不少,怎么去确认?”
钱捕头白她一眼:“你这小公子一看就是锦衣玉食惯了的,这劳动之人身上,日日夜夜熏陶着什么,气味就会在自然而然进去到骨子里,豆腥味啊什么的,旁人一闻便知……再说了,这天底下想要惩奸除恶之人,多的去了,惠安帮这事情我既然能知晓,别人自然也能。”
这倒是真的。
惠安帮少当家便是如此行事作风,就算惠安帮大当家不这样,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长久下来,自是得罪了杭城中大小势力。尤其那些本分的捕头捕头……
黑二又道:“现在过去已经快两刻钟了,万一那老头已经逃出了城去?”
“你们刚才,不是已经让暗卫去寻了么?”
说罢,视线再次转向柳云意:“小丫头,可要打个赌?”
这个称呼,不仅黑二,柳云意自己也狠狠地惊了一下。
但转念又不禁觉得有趣:“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这些日都在假装男子,加上身边相处的也都是些男子,自认将男子的习性等各方面细节都学了个十足十。那二十多个镖师,一直都没看出她的破绽,这人才这么会儿就看出来了?
“你既要讽刺我是个捕头,追踪术乃是最稀松寻常,那我必然要好好让你瞧瞧才是。”
钱捕头掩唇而笑:“你不仅是个女子,我还知晓,你身份不凡,是个贵人。”
柳云意被勾起兴趣:“何以见得?”
钱捕头指了指柳云意的衣兜:“方才上了鼓楼你累得不行,下意识便从怀里掏出了巾帕擦汗。寻常大男人谁用这玩意,要么是女人,要么是青楼小倌。”
柳云意皱眉:“呵,就凭这?”
“什么叫就凭这呀。”钱捕头不屑道:“我是瞧见你擦汗的时候,都是小心地按压额头和鼻子,别的地方更是连碰都不怎么敢碰,便猜到了,你必然是擦了许多的脂粉来乔装,生怕动作大了便将脂粉给擦去咯!”
柳云意微微一僵,这回,还真是被他给说对了!
虽说她的护肤品大多都是防水的,但流汗之后难免会有轻微脱妆,再大力擦拭,妆面难免花掉。
她画的也不是什么浓妆,花了是无所谓的,但脸上的胎记若是暴露了,她的身份必然也会暴露,这才是她不能容许脱妆的主要原因!
钱捕头还在说道:“我还瞧见你的双手,既没有我和黑二的茧子,也没寻常人干粗活的痕迹,这必然得是个锦衣玉食之家的出身。”
但一般人,可不会有堂堂二侍卫亲生伺候!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便是江二小姐,可对?”钱捕头语气那叫一个笃定,“江二小姐,咱们可要打个赌,看看我能否在一个时辰之内抓住那老头子?”
却说就在这时,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呢,那远处的鼓楼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击鼓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一声,两声……
哨兵惊喜扭头:“钱捕头!”
钱捕头神色凝重却不乏惊喜,很显然不需要哨兵解释,他便已经听懂鼓中信息。
“二小姐,看样子咱们这个赌是打不成了,人,已经找到了……”
鼓是从东边一路传来的,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原来是码头边巡逻的士兵在听见鼓声信息后,巡逻同时便稍微留意了一下,没想到还正巧在码头处发现了个行踪鬼祟的老头。
其中一个士兵正是住在他家附近的街巷,直接便将他给认了出来!
老头显然也认出了对方。
这下可不得了,老头大惊失色,疯了似的撞翻了周围渔民的工具,二话不说全往士兵们身上甩去。士兵们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晕头转向,等回过神那老头已经跑出老远。
一追一跑,人就没入了人群没了踪迹。
倒是有几个眼尖的码头工人指出,说老头冲上了船去,只是这周遭全是长得差不多的船只,具体是哪一艘,可没人说得准。
钱捕头得到消息,便二话不说带着柳云意黑二,和就近的巡逻兵,直接冲去了码头。
抵达之时,码头处仍是一片乱遭。
这边仍是惠安帮的地盘,见巡逻兵执意要上船搜查,惠安帮的人直把士兵们当做是来闹事的,推搡着便往外赶。
果真是势力强大,连官兵都不放在眼里。
柳云意远远地扫了几眼,嘴角不禁勾起笑,朝钱捕头看去:“钱叔,人还没找着,你我自然还是能堵。这样如何,你若是能在我之前将那老头抓住,我便允你一个承诺,你可任意向我提出要求。可若是我抓住了……你便得答应我,日后便只能做个惩恶扬善是非分明的捕头!”
“你个丫头年纪小小,口气倒是不小……”
钱捕头嗤笑,只是眼中却不禁燃起了几分斗志,浑身也起了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