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户部大人虽然客气,但该谢他的地方还是得谢。
“国王及众位大臣们今日对我的态度还算友好,想来陆大人没少在中间出力,这般说起来,真是要多谢陆大人了。”柳云意打从心里地感谢道。
陆大人听得心里舒服,且知道自己面前这位亦非一般女子,态度自是越发地敬重。
“王妃娘娘现在说谢却还是早了点。国王和众位大臣虽已然有被说服的迹象,但架不住丞相阻挠。王妃娘娘,此事不宜久拖……”
本来眼瞧着国王都要答应下来了,这下好,被丞相给拖拖拉拉喊了停。说不定轻舟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开始采取相应措施。
拖得越久,对柳云意来说越是不妙。
毕竟她这会儿是形单影只前来,所有的帮手,也就仅有户部陆大人和一些暗卫罢了。
轻舟那边人数便占了上风,若是再有大越方面的支援前来,别说合作是否还能成了,她柳云意都不一定能好好地离开这阿汗多小岛!
不行!
今日的局势已经难得,绝不能被那丞相给坏了事,硬生生拖没了!
柳云意把视线放回到陆大人身上,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陆大人,说起来国王近来身子是否不大好?”
陆大人也没什么要隐瞒的,当即点了点头:“实不相瞒,王后去年三月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了之后却离奇地丢失了许多记忆,尤其便是把王上给忘记了,不论王上如何解释,王后都记不起他,甚至还对他避之不及,强行搬出了宫去,住在了宫外的别院里。
自那之后王上便一直郁郁寡欢,就连如今这生辰也不曾大操大办,只是意思意思地全国上下休沐五日而已。”
一个人的状态如何,从脸上就能看出来。
国王这几个月来看起来着实老了许多,明明才四十几的年纪,却满脸皆是皱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好。
好在如今大越和镇临相继前来,国王为了处理国事,强行打起了精神。
有了事情转移他的悲伤,人也多少明朗了些。
户部虽然是镇临人,但毕竟在阿汗多呆了也有这么多年,人都是有感情的,他自然也是希望阿汗多在不侵犯镇临利益的前提下,能变得越来越好。
柳云意眉头动了动,嘴角随之扬起一丝笑意:“还请陆大人帮个忙,我想私下再与国王见一面!”
“这……”陆大人有些讶异。
“国王方才已然有要松口的迹象,只需再推波助澜一把即可,私下见面没有丞相来捣乱,我有信心说服国王!”
柳云意信心十足。
陆大人想了想,便一口应承了下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令柳云意乔装打扮跟在他身后,手中捧了几本文书,装作小厮模样。
便领着柳云意一路到了御书房门外。
公公见他来便上前细声道:“王上早上繁忙,这会儿觉着有些疲累,怕是正在打盹,尚书大人……”
户部大人笑笑:“关于镇临方面,本官收到了重要消息,实在是不得不报。”
公公多少也知晓镇临和大越事情如今是多么紧要,不敢耽搁,便还是硬着头皮入内请示。
过来一会儿匆匆出来,对户部大人道:“大人,王上请您进去。”
户部大人笑眯眯点了点头,带着柳云意缓缓走到门口处。
门开了条缝儿,却只示意柳云意入内。
柳云意一进去,他便把门又给阖上了。
公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直接傻眼。
“陆,陆大人?这是?”
户部大人展颜笑笑:“既然是王上有请,他进去便已足矣。”
说罢,抬眼瞧见远处回廊中,正有三两人匆匆而来,其中便包括了丞相。
户部大人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御书房门外的台阶,然后扑通一下,朝着门口就跪了下去,那叫一个虔诚。
不多会儿,丞相便领着人走到了这御书房门外,乍然间见户部大人就这么跪着,难免有些惊疑。
户部大人:“哟!原来是相爷,相爷也有事要面见皇上呀,怎么连方大人也在!”
丞相不理他,带着那方大人就要朝前走去。
户部大人不敢拦丞相,却是敢拦品阶和他差不多的方大人的。
当即一把揪住了方大人的衣摆:“等等!等等,方大人,您这可就不够意思了。王上眼下正在休息,想要面圣就得先在外边候着,我早早来了可一直在这跪着呢,您可不能插队呀!”
方大人试图把衣袖从对方手中抽回来,奈何户部大人下了狠劲儿,他抽了半天也没抽动。
和丞相对望一眼,两人只得双双把目光投向候在门外的大太监。
“王上果真在休息?”
这两人问话时,大太监却分明感受到了来自户部大人的视线压力。
大太监一时间也是无奈,想着方才自己进去禀报时候,王上确实支着胳膊在打盹,便点了点头。
户部大人心思得逞,扯方大人的休息扯得是更欢了,朝自己身侧的空位就指了指:“来来,方大人一并来等着如何?”
说完了,似乎才想起丞相也在,赶紧朝后边又挪了挪,拿自己宽大的袖子拍拍地面:“倒是差点把相爷给忘了,相爷若是也要等着,便在这里等着吧,这边太阳晒不着,便让给相爷了!”
丞相听得是一脸黑线。
他身份尊贵,自是不愿听户部大人这样奚落的,便丢了个眼神给方大人,旋即冷哼一声,便直接负手而去。
方大人心里苦……
户部大人却更加热情地一把挽住了他的手,摆明了装糊涂道:“我还正愁着,不知得跪到啥时候,眼下有方大人来陪我,正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无聊了咱们便聊聊天说说话罢,本官与方大人做了这么多年同僚,却好像并没怎么聊过天呢……”
……
因着距离相隔了一整条台阶,御书房殿内的声音,外边着实不怎么听得见。
柳云意进了御书房,那国王果真坐在龙椅后边眯眼打盹。
听见柳云意入门的脚步声,国王却连眼皮子都没抬,而是长长地舒了口气,才以有些疲倦的声音缓缓道:“陆爱卿莫不是想来劝孤的?距离下朝才这么会儿时间,陆卿再有通天本事,也没法突然找到新的重要讯息罢。”
柳云意没做声,而是缓缓将自己手中的文书,放在了身旁的小桌上。
国王没听她答话,倒是自顾自地又继续说了下去。
“镇临与越国如今都亲自登门前来,其实说到底好与不好,总归只是二选一的事。将来的事情会如何,谁也说不准,但从目前看来,镇临方面能给出的利益确是是最快能够兑现的。
但丞相思虑也在情理之中,那镇临与越国斗得凶猛,况且越国如今拿出的诚心却也不少了……”
柳云意还是没说话,却是缓缓在御书房里走了走。
果真如户部大人所言,这国王对王后很是敬重,御书房的一角,还挂着王后和他的画像。
画中两人站在一起相互依偎,倒真是鹣鲽情深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这般痴情专一之人,竟然是一国之君!
再说回那王后,娉婷婀娜,是个岁月静好的美人模样。
画中的国王,也比现在看起来要年轻许多,与王后站在一处,很是登对。
或许是半天没听到户部大人行礼问安,国王不禁有些疑惑,睁开了眼睛来。
柳云意正负手站在那画像面前,驻足打量。
国王毕竟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御书房内没有看见户部尚书,却见到个陌生人的身影,瞬间明白这应是户部尚书所安排。
便没出声喝止,而是有些感慨道:“王后她心慈仁厚,是个母仪天下之辈,是孤没能照顾好她,教她生了那样的重病,如今的一切都是孤自讨苦吃罢了。”
柳云意见他醒了,赶紧转过头来,朝他深深一拜:“外臣见过王上!”
“是你啊。”国王认出了,这位正是方才朝堂上见过面的使臣,心里略微的有些不快,寻思着户部大人怎能如此偏帮外臣。
却听柳云意缓缓道:“王上。人生病了,便该努力治疗,人若是失忆了,便该努力唤回记忆。光靠做法和丹药,是改变不了现状的。”
国王眉头瞬间拧起:“你怎知晓!”
眼神犀利,满是打量。
柳云意却幽幽道出两个字:“猜的。”
国王当然不信。
柳云意也不在意,她继续把目光转回画像:“实不相瞒,我来出使前,无意间知晓了镇临虞城下的一个镇子,与阿汗多有交易往来,运送的都是些朱砂及石灰石,正是拿来炼丹所用。
来了之后,又无意间听户部大人提起,您近来精神不济,应是思虑王后过度,心力交瘁所致。
我便猜测,您应该是听信了国师所言,想要靠炼丹延寿,可对?”
国王神色不改,只是目光仍有不悦,显然对柳云意这一番说辞并不相信,觉得都是陆大人说的。
柳云意既然拜托了陆大人帮忙,也不想陆大人因她遭殃。
“王上大可不必动怒,陆大人确实只与我说了您精神不济,他是臣子,关心您这个君王本就是分内之事。我会猜到炼丹诸事,实在是因为王上这宫殿内,虽然淡却仍有不少的药味罢了。”
她莞尔:“我虽不曾得过失忆症,却也知晓许多失忆症只是脑中血块堵塞,时间久了淤血散去,记忆也就会随之恢复。只不过到底要等多久,这个谁也说不准,王上莫不是怕将来王后终于恢复记忆,你却已经老去,所以才想要炼丹延寿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