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意虽然不怎么客气,但惦念着黑二此前在来镇临的半道上,受了重伤,故而下手还是舍了点轻重的。
当时黑二一路追来了这客栈附近,客栈没什么人,地方又宽敞,柳云意便直接停下身子,勒令黑二不许再跟他。
黑二自然不肯听,不想平日里温和的王妃娘娘,今儿分外暴躁。
等黑二反应过来时候,他只觉得身子骤然一沉,而在他和王妃娘娘的周身,则不知何时形成了一个灰黑色的半透明圆球,将他们二人笼罩在了其中。
黑二不是第一回见识了,但这会儿想要逃却已来不及,刚一挪动脚步,整个人就直接飞到了半空中去。紧接着又一股力道扣住了他的腰肢,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摔进了马草堆中。
他倒霉的脑袋不慎磕到了底下的石头,整个人当场就昏了头,要死不活的。
王妃娘娘见他变成这副模样,到底没再继续动手了。
接着,也不知王妃娘娘从哪里掏出来纸张和炭笔,在马厩旁的木桩上写写画画,完事了折叠起来,朝着他衣领里面就是一塞。
“还说……”黑二支吾了一下,小心地朝封承乾看书,有些语塞。
封承乾暴躁:“她说什么了?每个字都说给本王听,不得隐瞒!”
黑二又是一窒,咬了咬牙,他干脆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王妃娘娘说:封承乾,去你他娘的王八蛋,气死老娘了,老娘今儿就离家出走不回来了!”
话音落下瞬间,空气是死一般的静谧……
黑三黑四这会儿是万分的尴尬,心里却又憋不住的想笑,只能暗暗地掐住自己的大腿,强行逼迫自己不笑出声。周围的小兵们也是脑袋一个比一个低,深知这会儿就算是咬断自己的舌头,也绝不能笑出声音来,若不然怕是要小命难保……
封承乾到底没吭声,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突然他朝着黑二伸出了手:“拿来!”
黑二还闭着眼睛,寻思着该怎么保住自个儿脑袋呢,乍然间听封承乾这样说,还愣了愣。
直到被封承乾给瞪了,顿时心里直发慌,赶紧伸手从衣兜里掏啊掏,果真掏出个信纸来,便朝封承乾递了过去。
封承乾三下五除二打开,拧眉看去。
然而眉头跳了跳,他转手就把那信纸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黑二几人离得近,下意识垂眸去看,只见上头的娟秀的字迹,写着的却是十足顽劣调皮之话。
“略略略,以为我会给你留下信息吗?才不可能,臭弟弟,别想找到老娘!”这跳脱的语气,却是柳云意的语气……
黑二黑三等人,看得心都揪了揪。
王爷有多么紧张王妃娘娘,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结果这会儿娘娘说失踪就失踪了,王爷整个人怕是得炸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指望着对方出面劝一劝封承乾。
但谁敢啊……
却不料这时,封承乾嘴角突然溢出来一声笑。
几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得赶紧朝封承乾看去,这回封承乾则是哈哈大笑起来,可把几人看得目瞪口呆——王爷,这是被娘娘给气傻了??
却见封承乾突然弯腰,将方才丢弃的那张信纸,又缓缓捡起捏在了手心。
脑海中不期然闪过方才赵嬷嬷说的话,封承乾嘴角笑意越发冷冽。
女人的心,一旦飘远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是么?
但是柳云意啊柳云意……
我封承乾早早给了你机会,却是你自己不肯走的,既然你当初没有及时与我一刀两断,那么日后……可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通知各族各郡各国所有暗市势力,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要把柳云意给本王找回来!”他一字一顿,强势而不容置喙。
他早说了的,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这辈子注定要下地狱,他也要柳云意陪着他一起走黄泉路!
……
封承乾焦急了整整一夜,全城暗卫在大街小巷四处搜寻,乃至于封锁城门逐个排查往来者,甚至还派遣了部分士兵四散开来,朝着出城后的各方大道去寻找。
封承乾都绝没想到,他要找的人,其实一直就在距离王府不过两公里的客栈里呆着。
毕竟……对女人来说,睡眠可是很重要的!
柳云意昨夜确实是气急了,本来就被封承乾绑了她这件事情气吐血,结果还被她亲眼“抓奸”!
尽管知道封承乾不是那样的人,但她还是生气嘛!
所以她寻思着,必须给某直男长点教训。
揍晕了黑二之后,她哪儿也没去,而是就近找了家院子,偷了两身干净男装,又粗粗给自己画了个男性妆容,便找了个客栈美美地睡了一觉。
起早甚至还给自己买了俩大肉包子,喝了三碗驴肉汤,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接着还向掌柜的,买了十来个饼子做干粮,装在了布囊里面,有模有样地背在肩上,像是个要出远门的样子了。
柳云意却不放心的,又去了趟米行和菜市场,囤了几十斤大米和腌肉。
说起来……这些米很大可能,还是她当初从大越京城带过来的……
之前逃亡时候,算是给她养出了未雨绸缪的性子,有吃有喝别的总归是不愁的。
“臭王爷给我等着,这么看不起老娘,老娘倒要让他瞧瞧,老娘就算是离开他也照样过得滋润!”哼!
又给自己买了两大包蜜饯,正巧给蜜饯铺子供货的老头,卸了板车的货,打算出城去。朝着掌柜和他打探:“哎哎,你们可知今儿城里是出了什么事情,方才我老头子入城来,一个一个地盘查,可严了!”
柳云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掌柜的则是稀奇:“这倒是没听说过,兴许是咱们王爷刚打了胜仗,担心有好事之徒生事,所以才严格些吧,严格些也好!”
老头儿连连道是,说起这个胜仗话题,免不了跟着掌柜一起,把诚王好好一顿夸奖,直说诚王果真是神人在世,总算是给镇临带来了至少百年的和平安乐!
言辞间那叫一个敬畏仰慕。
听得柳云意在一旁暗暗撇嘴,那老头儿未察觉,竟还拉住柳云意问她的感想。
“小哥你说呢,王爷威猛英明,举世无双!那大越皇帝登基也有四年了,这四年来对我等始终是不闻不问,要不是诚王还肯为我们做主,我们当真是……不是被突厥蛮贼给杀了,就是被雷将军那伙狗官给逼死哩!”
老头儿感慨颇多。
柳云意点点头,语气竟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诚王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英明之才,且心里处处都想着百姓……”
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夸封承乾!
呸呸……
气得忍不住打了自己小小两耳光,那个威风不可一世、又霸道又不讲理又好色的王爷,谁要替他说好话啦!
便向那老头询问:“大哥等会儿可是要出城去,咱们一道走可好?”
据这老头所言,城门排查严格,说不定封承乾都在暗处瞧着,对落单之人必然是非常关注,她和这个老头儿一同走,多少也能混淆视听。
老头儿完全秉承着,既然你也夸诚王爷,那咱们就是朋友,这条原则,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小哥看着年轻,怕是还没到二十吧,这年纪喊我做爷爷都够了,哈哈!既然都要出城,那咱们就一块走,路上也好说说话!”
柳云意赶紧应一声,顺势改口:“那便喊您一声老爷爷了。”
老头儿对于这种有礼貌的后生,很是喜欢。
他推板车在前头走,柳云意在后头也搭一把手。
他感激柳云意,只不过方式有点奇特,便是不停地给柳云意说许多和镇临诚王有关的故事。
“诚王第一回来镇临时候啊,据说才五六岁,是先皇带着他来的。先皇南征北战,他便跟在先皇身边给先皇背箭筒,久而久之竟也学的一身好武艺哩……”
柳云意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瞎扯。
五六岁的孩子,也就箭筒那么高,怕是都拎不动箭筒,更别说跟在马蹄后边跑了,稍有不慎怕是都要被踩踏成浆糊。
“后来诚王长大了,朝中大臣们推举先帝立诚王为太子,但先帝原本立的太子,却早早夭折了。先帝以为不祥,不愿诚王因此遭罪,便将诚王立王。大越江山千里风光大好,所有城土皆可任由诚王挑选,可诚王却独独挑选了镇临这穷乡僻壤。
先帝问他为何,诚王便说了,镇临既是大越最穷之地,他便要为先帝排忧解难,早晚将镇临发展为大越最富庶之地,令人人皆能安居乐业,事事康顺……”
“吹牛……”柳云意忍不住小声嘟哝。
说的比唱的好听,这么多年过去了,镇临不还是这么还算嘛,要不是她,啧啧。
不料她这声,却被那老头儿耳尖地听了去。
老头顿时瞪大了双眼,急急反驳:“你小子,这哪能算吹牛呢!诚王在镇临期间,镇临百姓总是感恩他的。别的不说,四年前若不是那场异变,镇临只会变得更好,只可惜却被雷格那些个祸害给糟蹋了……”
老头说起雷格,自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雷格这二字,在大多数的镇临百姓眼中,憎恨程度也就仅仅次于突厥蛮贼了。
毕竟,短短四年间,百姓们经历了食不果腹,家破人亡,这也确实都是事实。
柳云意自觉引出了老头儿的痛处,正要安慰两句。
却不料那老头儿语调一转,反而笑了。
“不过如今王爷回来了,镇临又好了起来!而且咱们王爷还娶了个天下顶顶好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