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再说回来。
“娘娘真要插手这事，兴许要给自己惹一身麻烦不说，还会耽搁好几日时间，可值当？”江落好奇询问。
柳云意眉毛轻轻一跳，嘴角笑意却不曾松开:“当然值当，调查确实费时，可若是能够凭此招来户部尚书做帮手，未来种种自是事半功倍……”
……
黑二办事效率高，加上工部和户部不和，在西凉也并非什么秘密，很快便查出了缘由。
上一届户部尚书原是个老头儿，年岁大了犯糊涂，连连出错不说，还收受贿赂，碰了女王忌讳。直接将那户部尚书送入了大牢，并将举报之人提拔为了新任尚书。而这人，正是曾经的户部侍郎李思煊。
李思煊这人性格莽，说话直，虽然没什么后台，却硬生生靠着自己的毒舌谏言，为自己在朝堂杀出了血路。
女王对他是又恨又喜，这大概就是柳云意和他初见时候，女王好几次都被气得牙痒痒了，却还是没对他动手，反而还由他来帮助柳云意做生意的原因。
而靠着女王的庇护，李思煊在朝中的力量也越来越大，但人缘却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再说回那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和李思煊不同，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头儿，传闻与前一任户部尚书有点私交，对李思煊这种为了官位而举报自己上级之人，自然是颇为不齿的。
这也就算了，偏偏李思煊生了个好脸蛋。
而工部老头子家中有个正直芳龄的俏姑娘，就像无数话本中描述的那样，妙龄少女对俊朗公子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为此闹腾出无数鸡飞狗跳之事。
然而妾有情，郎君却无意。
李思煊每次都拿自己的婚约来说事，无数次将人姑娘拒之门外，工部老头疼姑娘，说不听打不得，一来二去只能将罪怪到李思煊的头上去。
直到三个月前，老头儿实在按捺不住，直接把姑娘强行嫁去了太师府。
新婚夜，姑娘却抵死不从，非要为李思煊守身如玉，愣是以刀子刮坏了自己的小脸。
这一举动自是气坏了太师府的少公子，翌日便直接写了休书，将姑娘给送了回去。
如此折腾下来，太师府，工部都面上无光，反倒是李思煊越发落了个风流公子的名声，也越发地加深了他和工部老头之间的矛盾。
长久以来，每每朝中办事需要劳烦到这两处的，百官都忍不住连连叫苦。
而工部和户部之间的矛盾也从未减弱过，要么是工部变着法子问户部要钱，要么是户部想方设法克扣银子。这还算是小意思的，好些次，工部更是为了报私仇，恨不得将李思煊往火坑里推，罪证一旦城里，李思煊丢了官帽不说，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的那种。
不过，这一切只限于公事上，私事上老头儿功夫做的足，对李思煊始终是客客气气。
但凡有人辱骂李思煊两句，老头儿都会忍不住替李思煊说话。
尽管谁都看得出他心口不一，却也捉摸不出他的毛病。
故而这次李思煊被刺杀，事情虽然没有弄大。可即便是弄大了，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毕竟工部老头大可嚷嚷：世人皆知我与户部侍郎不合，利用这点来挑拨生事罢了，我又怎可能真的如此愚蠢？
但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十有八九还真是他干的。
也得亏的暗市势力强大，黑二黑四效率高，否则那证人小贩，恐怕早被工部的人给解决掉了。
“不过，两人过节这么多的话，工部尚书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去杀李思煊，好像都不为过啊。”柳云意这会儿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便又令黑二黑四继续调查，关于商铺征用地的细节。
她和女王商量好要做这笔生意，前后不过四十天，而女王动工全程也不过才三十天关紧，调查起来倒也不算太困难。
黑二黑四马不停蹄，不过这一回调查到的信息却不算多。
建铺子的事情，女王交给了工部去办，而款目则是户部批准的。
朝中支持建铺子的人并不多，但架不住女王力排众议，所以这次铺子建成也还算顺利。
加上前后征用的铺子也不过十几间而已，涉及到的金额也不算巨大，考究起来委实困难。
调查到了这里，暗市就帮不上忙了。
毕竟若有大的漏洞，西凉的御史们也决计不是吃素的。
“娘娘接下来还有何吩咐？”黑二毕恭毕敬。
黑四那小子忙活了许久，这会儿却已经急忙喝水去了。江落在一旁慰问了三两句，他的脸蛋就红成了大番茄。
啧，这恋爱的酸臭味啊。
“不着急，陪我在周围走走吧。”柳云意朝黑二笑笑，嘱咐姑娘们继续整理货架，便带着黑二去了铺子外边。
在这街上混了几日，百姓们多少也认得了柳云意。
不过柳云意做的是寻常打扮，又自称是诚王妃身边人，便也没人拿她当诚王妃，反而以为江落才是。
柳云意也不在意这些，反而乐得轻松，在街上惬意溜达，不过片刻功夫，就有无数人来向她打招呼，争相要给她送礼物。
柳云意推了又推，架不住这些店肆掌柜们热情，且人多，一件一件的也就被迫收了下来。
“娘娘……”
黑二话音刚出口，就被柳云意小小地瞪了下，赶紧改口道：“柳姑娘，这些掌柜们也太客气了。”
可不是呢嘛。
就这么会儿，柳云意手里吃的喝的暂且不提，怀里还搂了两件绸缎披风，左手提的是滋补品，右手拿的是玉石金钗步摇，脖子上还被人生生挂了串黄玉珠子。
而黑二手里更不用说，拿的都是大件物品，什么新制的古法落地花瓶，什么藤木编制小摇椅，甚至还有送弥勒佛木雕的。
不会贵的太夸张，也不会寒酸到拿不出手，这些个常年在街上打转的掌柜们，各个可都是绝对的人精。
黑二只觉得奇怪，这些人明明都没认出柳云意，为什么还会对柳云意这样的恭敬，难不成镇临诚王妃的美名已经传到了西凉，惹来无数西凉百姓的崇敬？
实际情况自然不是这样。
柳云意摇头失笑：“你真当他们是真心实意给我送礼啊？”
“难道不是？”
柳云意干脆伸手朝黑二身后指指。
黑二扭头看去，便是他们出来的那高耸的铺面，在西凉普遍低矮的房屋间，很是显眼。
“这样大的铺子，又是女王面子开的，日后定是挣钱的。既然能挣钱，说明来这的客人必然不会少，连带着也会照拂周围这些个铺子，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啧，话糙，但理就是这么个理。”
因此今天这些礼物，更偏向于是感谢女王和诚王妃，同时也多混混脸熟，日后盼着些恩惠。
黑二虽聪慧，毕竟不像柳云意这样做过生意，方才一直是云里雾里，听柳云意这样一说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不过再扭头看去柳云意时，却见柳云意像是突然陷入了沉思。
“娘娘？娘娘？”黑二试探地喊了两声。
柳云意却抬手打断了他说话：“慢，让我想想……”
黑二心头暗惊，赶紧放缓了声音，语气柔和地问道：“娘娘想到了什么？”
柳云意没吭声，她停下脚步，缓缓朝周围环视了一圈。
像是回应她似的，街上好些个掌柜其实一直都注意着她的举动，见她看来，众人纷纷回应笑容，热情又诚恳。
柳云意的脑子此刻却格外地清楚。
她道：“黑二，我回镇临后，打算在各个关隘设驿站，那些土地若是百姓所有，他们会不会趁机坐地起价？”
黑二没料到柳云意突然说起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想了想，认真道：“娘娘如今在镇临声望高，虽有些猜疑，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镇临好。所以娘娘打算修驿站的话，百姓们肯定会全力相助的！”
然而话说完，黑二却还是忍不住补上一句：“虽然大部分人都如此，但人心难测，怕的就是有心之人作祟。不过娘娘放心，真遇到了这样的事儿，王爷第一个沉不住气，定然不会让娘娘在自家地盘受委屈的！”
黑二语气十分笃定。
柳云意想起封承乾那说一不二的架势，一时间也是不禁笑出声来。
离开也有些天了，不知道封承乾过的如何了。
他虽从未说过，但她是知道的，镇临不少官员见封承乾后院空虚，都想着法子试图给封承乾塞两个侧妃或妾室。
啧，若是她回去后，这人胆敢左拥右抱，她第一个不饶他！
“黑二，去找江姑娘和白雁借两套衣裳，咱们去个地方。”柳云意利落发完话，把手里大堆小堆的玩意，朝着街边乞丐面前一放，拍拍手转身就走。
那乞丐看傻了眼。
不远处一众送礼的掌柜们也看傻了眼。
而黑二则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娘娘，为何要我借两套衣裳？我，我穿这身不行么？”
柳云意寻思着，这人还挺会抓重点。
而后咧嘴爽朗一笑：“不行。”
说干就得干。
半个时辰后，有马车缓缓在工部季家门前停下，两个身影缓缓从马车中走出。
一个，罗裳粉裙，笑靥如花。
一个，眉眼苦涩，面露愁容。
不同于笑嘻嘻的小个子，苦哈哈的高个子，简直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娘娘……”张嘴正是粗犷的嗓音，黑二心里苦。
这种扮相要是被黑大黑三，乃至于手下们给看了去，他黑二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害，刚刚提醒你的怎么又忘了？声音得甜美点，柔软点，来都来了，注意点别给穿帮了！”柳云意匆匆催促，可眼底却分明闪烁着捉弄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