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我把叶先生想成图谋不轨的坏人。”丁诺笑道,“就是我自己的确不喜欢喝酒,闻到酒的味道就不是很舒服。况且我的居住环境叶先生也看到了,我是女孩子,喝得醉醺醺的,回去保不齐会被什么人给盯上。我没有任性的资本,万事小心为上。”
“我送你回家啊,送到家门口,有谁敢把你怎么样?”叶炜韬对引诱她喝酒总是跃跃欲试,“我看起来像是护不住你吗?”
“你护送我到家门口,我进去之后你就得离开,之后怎么样,你就管不着了。”丁诺的眼睛暗沉沉的,“你可能低估了我们这种地方的治安,有些混子野得很,能顺着水管道爬上来。哪怕屋子安装了安全网,他们也有办法撬开——不然你以为报纸上边边角角报道的盗窃案都是什么人在干?”
她顿了顿,见叶炜韬脸上并无不耐烦的表情,便说下去:“我说这些,也不是想诉苦,只是告诉叶先生我可能面临的风险。屋里只有一个女孩子,坏人翻进来,除了偷东西,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话说到这份上了,叶炜韬当然不能勉强她喝酒,他有些遗憾地笑笑:“看来我只能独酌了。你想喝什么饮料?”
“这里有什么?果汁?牛奶?”丁诺好奇地打望着菜单,“我打工的时候给客人送过各种各样的饮料,除了橙汁、椰子汁和牛奶我能认出来,其他都不清楚,好多花花绿绿的液体。”
“那都是鸡尾酒,鸡尾酒调出来有很多不同颜色,都挺好看的。”叶炜韬把菜单推回给她,“选好在旁边打钩,我叫服务生进来了。”
这顿饭丁诺吃得很愉快,她平时生活捉襟见肘,下了班回自己屋里煮青菜面,或者买一两个廉价包子吃。肉是绝对的奢侈品,她和丁峦得努力攒一个多月的钱,才能开一次荤,而且每次也吃不了多少,解解馋,过后继续吃青菜面,会更加怀念肉味。长此以往,她拒绝了每个月开荤,觉得还不如把钱存下来。开了荤又不能经常吃,更是抓心挠肝。
但是丁峦不同意,他说一个月必须吃一次肉。
“你看看你瘦得,”他抓起她细细的胳膊打量一番,“平时就吃没营养的东西,一个月好歹吃一次肉补补身子,不然例假都不准时。”
丁诺得承认,他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她自从沦落到底层,吃不好睡不好,例假从来没按时按量过,永远要推迟,要是这个月吃得更差一些或者太累了,可能会连着两个月都不来,下次再来就是血崩。她虽然不痛经,可每回来例假都腰酸背痛,但没资格躺着休息,手停口停,一天不打工生活费就没着落。
就冲着吃不好这一点,她也得拼尽全力踩着叶炜韬这块垫脚石往上爬。
她发达后能把他拉下来,让他体会一下她现在的生活,那就最好不过。
菜上来之后,丁诺竭尽全力维持自己的吃相,然而还是狼吞虎咽,根本控制不住。她把大鱼大肉全都往自己碗盘里夹,叶炜韬看在眼里,啼笑皆非:“你慢点吃啊,不够我再加菜。”
“够了,”丁诺腮帮子鼓起来,像只藏了松果的小松鼠,“我觉得应该是够了,我平时吃不上这么好的,要是放开了往死里吃,恐怕肠胃会出问题。”
叶炜韬叹了口气:“你这日子过得也是真不容易,不然以后你的饭钱我都包了,你救我一命,我回馈这一点点东西,着实不算什么。”
丁诺摇摇头:“这可不行,我有手有脚能赚钱,哪能靠你来养活。我救你一条命,不代表我就能赖上你了。”
还挺有骨气,又不迂腐。叶炜韬对她又平添几分好感。
一边喝酒一边打望她,好感掺杂了酒精,加倍膨胀开来。
他们席间聊天,丁诺完全不吝于与他分享自己的生活,虽然活得苦,可被她一说,就变得有滋有味了。叶炜韬也跟她说起自己平时出入的酒店和商业场合,她听得津津有味,既没有任何自卑的意思,也算不上特别向往,似乎纯粹把他的经历当成一个有趣但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晚上八点钟,这顿饭走到了尾声,丁诺风卷残云,桌上碗盘被她横扫一空,如果把叶炜韬换成丁峦,她肯定会毫无形象地抱着盘子舔。
酒足饭饱,意犹未尽,她的手在底下暗中摸了摸自己略微鼓起的肚皮,盘算着下回该用什么理由蹭叶炜韬的饭。
这个时候叶炜韬温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你带东西来了吗?”
差点忘了,她今天得交还钥匙。
叶炜韬已经把现金放在桌面上,丁诺也不含糊,将保险箱钥匙从兜里拿出来,推到他面前:“我没给你假的,不过你还是验验货。”
他大笑:“你给我假的也没意义啊,我都知道你住在哪里了,找你很难吗?”
“我也没有另外找人配钥匙。”她说。
饭都吃不饱的人,自然也没钱做这种事情。从客观上来讲,叶炜韬对她一百个放心。
但主观上,他就想逗逗她:“你真的没做手脚?总是强调这些,我可是会怀疑的。”
没想到丁诺一下子冷了脸:“所以我才叫你验货。如果你发现这个钥匙不对,我也没办法,我当时拿的就是这把,根本没有换过。实在不行,你现在可以报警,告我是偷窃罪。反正你的能量大,正义一定站在你那一边。”
叶炜韬见她当真了,赶忙正色道:“我和你开个玩笑,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很确定,就是这把钥匙。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可能把你送进去。”
丁诺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不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
她生气的时候五官更显明艳,偏偏腮帮子又微微鼓起,多了几分可爱。叶炜韬怎么看怎么喜欢,放下身段对她赔礼道歉:“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么口无遮拦。”
丁诺见好就收,跟他一起出了包间。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高跟鞋烫了大波浪的年轻女人,眼神在她和叶炜韬之间跳了两下,冷笑:“我们才吵架多长时间,一天不到的工夫,你就找好下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