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了，客气了，”王父早就不抱希望，今儿却是一场惊喜。
这场面，自从孩子娘走后，十多年来，王家小院第一次这么热闹。
女儿找到好归宿了，老婆子，你看到了吗？女儿很好，我也很好……
女婿一家，都是好人，他们并没有因为身份悬殊看不起我，你放心吧，娟儿的婆家都会善待她的，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很快，也许很快，我就能来陪你了……
“齐夫人，不怕你笑话，我家娟儿跟着我啊，吃苦受罪的，”杜鹃赶紧过去递上手绢，王父抬手挡住，只用手抹了一把。
“只要能看着她过得好，我去了下面，也能跟孩子娘有个交代了。”
大喜日子如此感伤，反而显出了王家人的厚道，齐父也看了过来，里正倒不好再接着拉关系。
得到丈夫的眼色，齐母赶紧安慰，
“看大哥说的什么话，两个孩子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眼看日子越来越好，说什么丧气话。”
“这两家也隔得不远，以后没事让志武带着娟儿多回来陪陪你，这日子不比以前好？再说大哥你可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大家都支着耳朵仔细听，就怕漏了什么。
“我们齐家啊，子嗣虽不愁，可闺女少，这女儿家呀，到了我们家也别怕，那都跟自己闺女一样，有什么只管说，有事了大家好商量嘛。”
里正眼珠子转转，好歹是举人家，怎么还就稀罕这脚大手粗的野丫头了？
看这大个子，从进门开始一直咧着嘴傻笑，不会……不会是个傻子吧？
不过听说还有个弟弟，老大也是举人，就算老二是傻子，老三应该也不会太孬吧？
自己没有合适的女儿，这侄女……
跟里正一样打主意的还不少，院子里很多人都在心里把亲戚家的赔钱货过了一遍，说不定这赔钱货要赚钱了。
看看那大金镯子，看看那一箱箱的衣料摆件……
知道王家人少，齐母出门特意带上了李婶。
这会儿眼看太阳以正，那边厨房早就忙开了。
齐父冲大壮一抬手，大壮从最近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木匣子，放在王父面前，“砰”打开盖子。
“呵……”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讶声。
“这是聘金，怎么处置随大哥心意。”
这次没有声音，反而安静的可怕。
随心意是什么意思？那要是全部留下呢，齐家也没有意见。
齐家人的态度告诉了大家，他们真的不在意。
王父那么疼爱女儿，连带着杜鹃娘的那份爱也一起给了，又怎么会在这时候拖女儿后腿。
“齐老爷，齐夫人，请放心，我就这一个女儿，我是给不了多少，但也不会贪墨他们的，今儿这里的一切，将来我都一件不留，让她带走。
至于我给的，我也会尽力给她办好。”
杜鹃实在忍不住，说要去厨房看看，捂着嘴快步离开了。
本来是好意，没想到对方也是爱女如命，齐父倒不好再接话。
也正是王父的大气，免了一些麻烦，毕竟如此多的东西，在乡下也算数目不小，说完全没人打主意，那是不可能的。
今儿王父说了将来要全部给女儿带去夫家，也就是齐家，那那些偷鸡摸狗的人就要好好考虑了。
齐家两个举人，当爹的教书育人，儿子年轻，前途无量，就算镇长，县丞见了也要给几分薄面，他们是惹得还是惹不起。
事出突然，人家也没提前请，所以中午那顿只留了来看热闹的当家人，就这样都坐了三桌。
眼看大家就坐，准备开席。
“哟，侄女儿攀上高枝，定亲这么大的事儿，都不通知一声啊？”
大家齐刷刷回头，来人一群，男的看起来都比王父年轻，还有女眷和小辈儿。
“这是……？”齐父纳闷，这是什么道理，刚才不来，吃饭才到。
王父红了眼，这次是气的，这么大事，前两天就亲自去请过，可人家说，“一个赔钱货，还非要带着你这拖油瓶，能来提亲的又能是什么好人家，还想请我们去撑面子，怎么不怕撑死了？”
“就是呀，老二啊，你收点银子把人送过去就成了，搞这些名堂干啥，费钱还丢脸。”
听听这是当婶子和大伯该说的话吗？
今儿上午这么长时间没到，估计也是打听消息去了，现在确定杜鹃要嫁的人家身份不凡，又厚着脸皮过来，还一来就数落自家不是。
这不是诚心要毁了杜鹃的好姻缘么？
好日子不能让他们毁了，王父站起身，想说些软和话，把今天先应付过去。
齐志武怕他吃亏，两三步过去拉住他，用巧劲儿扶着他坐下，在别人看来，真是齐志武孝顺，可王父被生活磋磨空的身体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是谁啊？饭点倒是掐的准。”齐志武也就平时不爱说，这么一怼人，跟齐悦风格倒有几分像。
嘿，能见老二斗志昂扬，实属不易。
王老大哪里能忍，自己又不是要饭的。
“你这黄口小儿又是谁，有没有教养，跑到王家地盘上撒野。”
“住口，这是齐举人老爷家的二小子，举人老爷的小子，岂是你随口乱说的？”不用别人开口，里正就先不答应。
我这关系还没攀上，你就跑来拆台，信不信我给你小鞋穿？
额……王老大心里委屈，这人长的五大三粗，哪里像举人家的少爷了，那边站着的两个，文质彬彬，倒有几分像？
大壮和锦上都是书童出身，自然是一身的书卷气。
更符合大家对读书人的想象。
“哟，这就是侄女婿啊，果然是长得一表人才，”王老大家的见丈夫吃瘪，自己先出来缓和气氛，本来还想看看，若是好的就抢过来做个亲女婿，自家小女儿还没好对象，可这粗野像，自己女儿会吓着的。
“谁是你侄女婿，刚才也不见你们过来，这怕是隔了好几房的亲戚吧？”
这些人，杜鹃早就跟自己说过，根本不把父女俩当亲戚。
“你……”
“哎呀，侄女婿，娟儿大伯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小门小户的不懂规矩，也没提前来请我们，”王老三家的也出来帮腔，又想倒打一耙。
“他们不懂，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能坏了规矩，一听村里人说啊，赶紧就收拾了过来，怎么着今天也要给娟儿撑起来，你说是不，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父气的直吸气，脸憋的通红。
毕竟是长辈，齐志武还想堵几句，大壮过来拉住他，自己是个下人，说什么没关系，顶多规矩没学好，被骂几句，或者打一顿，可少爷不能第一次来就落下不敬长辈的名声。
大壮先拱手行了一个礼，
“几位一来就说主人家没规矩，可又来了。踩着主人家来彰显自己的气度和规矩有多好。眼看大家都要开席了，也没人请你们啊，你们倒是跑来干啥？张口闭口撑场面，难道里正大叔还撑不起这场面？”
这下简直捅了马蜂窝，大家小声议论，里正脸黑的都要起锅巴云了。
这哪里是踩自己兄弟，这是来生生的打自己脸不是，当着举人老爷都敢欺负人，以后是不是要直接撵自己下台了？
瞪一眼大壮，这读书人家的想法也是奇葩，一拐十八里，好好的欺压兄弟，这小子硬把自己扯出来，自己现在不拍桌而起都丢不起这面子。
王家几人也是心里有些慌，没想到这事还能跟里正扯上关系。
“你这小子又是谁，一出来就叽里呱啦乱说什么……”
“里正，你听我说解释，我们没有那个意思，你知道……”
“砰，”里正果然平地一声吼，“我知道什么？我知道现在开席了，要吃那边还有俩位置，不吃就走，大家还乐的一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