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浅侧过身，并不望向他，只垂了眸，淡淡开口道：“如何探查，那便是清浅自己的事了，不劳殿下烦心。”
北冥渊轻笑了声：“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站起身，踱步至她身侧，漆黑的双眸中隐约有丝笑意。他薄唇轻启，目光紧紧锁定面前的少女：“浅浅，莫要说气话。早日查清楚也是你的心愿，不是么？”
“是与不是与殿下无关。”北冥渊的蓦然靠近让陆清浅微恼，她径直背过身，下了逐客令，“殿下，这是清浅的闺房，您恐怕不宜久留罢。”
她顿了顿，复又压低声音，接着道：“若是被人瞧见了，这京中关于你我二人的传闻，怕是又要再多上一桩了。”
“那又如何？”北冥渊轻嗤了声，开口的话意味不明，“反正京中关于你我的传言多得很，便是再添上一桩又能怎样？况且——”
北冥渊刻意拉长了语调，倾身朝她贴近了几分，“况且于此，我倒并不在意。不过听浅浅这话的意思，倒好像……好像是对你我的传言颇为在意……”
他刻意停下，却并不往下细谈，可越是如此，却越令人忍不住会往深处遐思。
陆清浅听了细眉微蹙，她刚想反驳一番，却听着屋外小馥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慌张急切。
“小姐！小姐！”陆清浅刚踏出门槛，便见小馥飞奔上台阶，扶着廊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清浅并不催她，轻声安抚道：“别急，有话慢慢说便是。”
小馥缓了片刻，总算好些。她迫不及待地开口：“小姐，先前死了人的来悦客栈，今儿……今儿又出事了！不过，是在它附近的一座小院里。”
小馥比划着：“听说还是一样的症状，有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小姐，您……您不要去看看？”
陆清浅神色凝重，颔首后便快步往外走：“通知管家备好马车，咱们速去看看。”
小馥应了声是，复又提起裙摆，小跑着去请车把式。
车轱辘缓缓转动起来，车内坐有三人，陆清浅及小馥主仆俩，以及六皇子北冥渊。
马车因急行而带来的颠簸并未使陆清浅不悦，她凝神不语，时不时撩开侧帘，恨不得速度再快上一倍，最好眨眼的工夫就能到。
随着车把式“吁”的长呵，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陆清浅径自掀开帘子，弯腰迅速下了马车，北冥渊和小馥自然也紧随其后。
这是一座巷中小院。
此刻，门前已聚满了围观的百姓。众人附耳交谈，有惋惜的、也有面含忧虑的。
陆清浅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中间躺着个穿藏青色麻布衣裳的中年汉子。
他一动不动，嘴边还有明显的白沫痕迹，此刻，一个身着宝蓝色碎花衣裳的妇人揽抱着他的头，悲戚哭着。
陆清浅蹲下声，往那人鼻下一探，当即心下一凉。
一丝一毫的气息也没了，人……已然往生。
那妇人泪眼婆娑地问：“姑娘，您是大夫吗？我夫君可还有救？”
陆清浅心头隐约有丝压抑，话哽在喉头，难咽难出，她指尖渐渐收紧，掐着掌心的嫩肉，艰难地回应道：“节哀。”
妇人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陆清浅赶忙扶着她：“婶子听我说，我虽不能起死回生，可却能探清您夫君的死因，只要你愿意配合。”
妇人眼里失了神采，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姑娘但说无妨。”
陆清浅问道：“令夫的症状似是癫痫。请问，他先前可患有此病？”
那妇人摇摇头：“我夫君一向身子康健，风寒都很少得，更别提什么癫痫之类的病了。”
陆清浅微惑：“贵夫君的长辈或兄弟姐妹间可有患此病的？”
“没有，”妇人回答得极快，“我自小便认识他，他们家没听说过有得癫痫的，便是再上数几辈人，我敢保证，也是没有的。”
陆清浅听罢不语，眉心紧缩，这便是奇怪了，死者与先前那人一样，并无癫痫的毛病，可偏偏却死于癫痫的典型症状。
这其中，恐怕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北冥渊看出陆清浅的心思，遂低声在她耳边问道：“浅浅，你是不是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陆清浅点头。
她不仅怀疑其中另有隐情，甚至再大胆些猜测，里头很可能藏在某些人的阴谋。
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仔细探查清楚。
于是，陆清浅抬头向那妇人请求道：“我可能进院子里查看一番吗？”
妇人有些迟疑，毕竟是陌生人，进家中探查一事总归有些唐突。旁边围观的也有这家的邻居。
有人便开口说道：“姑娘，谁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就这么贸贸然要进人家家里头查看，恐怕……不大妥当罢。”
“是啊，听着是不大妥当。”又有人附和着说道，“要是到时候少了什么东西，那可怎么说得清呢！这不是彼此都难做嘛！”
妇人听了也有些犹豫，到时候家里头若是丢了什么东西，她又不认得这几人，到时候可怎么办是好！
恐怕就算是报了官，也很难追回物件。
北冥渊听了他们的话，不由得蹙眉。
他也不多做争执，只拿出怀中刻有名讳的盘龙玉佩，直接亮明身份：“本皇子是当今圣上的第六子。难不成堂堂皇子还会做顺手牵羊的贼盗行为么？”
有胆大的百姓，当即伸长了脖子，去细看玉佩上的字，上头赫然用小篆刻着“皇六子——北冥渊”几字。
冒充皇子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且瞧那玉佩通润细腻，持玉佩者又是浑身说不出的贵气。
众人不敢质疑，心里头暗暗信下。
妇人听是皇子，也不再犹豫，哽咽着说道：“贵人们快请进，我夫君死的不明不白，还请贵人们一定替他查明死因。”
陆清浅和北冥渊相携进了小院。
陆清浅察看得极其细致，从院中小菜圃，到厨房里的剩菜剩饭、再到陶罐里的茶叶……统统没放过。
不过，待检查到水缸里的清水时，陆清浅的眉心却渐渐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