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热闹的年，上一次全家人聚在一起过年是什么时候，程昱已经有些不记得了。
晚饭的时候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都很高兴，没忍住多喝了两杯酒，犯了困也不愿意回房休息，偏要留在客厅里跟孩子一起看春晚守岁。江清月和程照松在一旁陪着，而程昱和江近月，则是在在放下碗筷的那一刻，就被程晟拽着去院子里放烟花去了。
在这个夜晚，这座城市，从不同的角落里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火光映红了半边的天空，像是人们对辞旧迎新的喜悦。
屋里晚会的声音外面听不到，但是院子里程晟欢快的笑声和江近月逗他的声音，屋里的人倒是听得很清楚。
江清月手里正拿着一个橘子在剥，剥到一半的时候她问江老太太：妈，昱儿平时有带同学或者朋友回来过吗？
江老太太看晚会看得正起劲儿呢，愣了一下才转过弯儿来，瞟了自己的女儿一眼，脸上不太高兴地说：这几年儿子不都是你身边养着了么？来问我做什么？我一天到头都见不到一次，我能知道什么？
江清月被老太太连着的几个问题给问噎住了，这是老太太在向她表达不满呢。
但其实江清月自己心里也委屈。头一年程昱不愿意回来，是因为心里和江老爷子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不愿意回来，后一年则是因为学业太忙，分身乏术，没有时间回来。但是这些放到老太太眼里，就都变成了当妈的想把儿子留在自己身边，不让他回来了。
门被打开，江近月带着一身寒气和淡淡的硝烟味走进来，解救了江清月。
放完了吗？她问江近月。
完了。江近月微微喘着气，进门后脚步不做丝毫停留，直接往楼上去跑。
干什么去啊？江清月问。
拿车钥匙。江近月说，吃饭前他把车钥匙随手放在床头柜上了，没带在身上。
这么晚了还出门吗？
江近月站在楼梯上冲着自己姐姐笑：晟宝儿还没玩够，吵着还要。
你别惯着他。江清月在下面冲着他喊，可是江近月已经三两步跨上楼梯，不见人影了。
江近月迅速地拿了钥匙，临出门前还被老爷子念了一句：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玩火玩鞭炮。
江近月没有理会，反正每次回家老爷子不刺他两句心里就不舒坦，他都已经习惯了。
我跟你一起去。江清月突然站起来说。
不用，我开车很快。江近月边换鞋边说。
可是江清月很坚持，她甚至已经从门边的柜子里拿出羽绒服穿上了。
江近月愣了一下，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姐，真不用。
江清月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穿好衣服，戴好围巾，然后伸手一巴掌拍在江近月的后背，说了声：走！
除夕夜，时间刚刚过八点，街上基本没什么行人，每一扇窗户里都亮着光，点亮了这座城市的温暖。
这个时间还开门的杂货店不是没有，但是很少，江近月凭着自己的记忆沿着街边慢慢开，江清月就坐在他的旁边，侧着脸看着窗外，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江近月忍不住，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姐，你特意跟出来，是有事跟我说？
江清月这才转过头来，结果开口却是问：你准备到哪里买烟花爆竹？这个点还有点开门吗？
江近月笑了一声：你跟着出来就想知道我去哪里买？
江清月又沉默了，不是她不想说，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没关系，你不说我就自己来猜猜吧。江近月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是跟程昱有关？
江清月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坐着。
跟程昱吵架了？看着也不像啊！而且程昱跟你也吵不起来，还是他跟我姐夫吵架了？我姐夫不会还在介意程昱没去读军校吧？这都过了多久了，他气性也太长了吧，而且程昱在现在的学校混得不是挺好的么？专业第一，还进了实验室，保研是稳的了吧。
江近月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堆，每一句是说到点子上的，江清月不难烦地打断他：别瞎猜，你姐夫是那样的人么？
江近月耸耸肩，闭嘴了。
江清月心里隐隐有些烦躁，她觉着自己这样见人就问不太好，可是她和程昱之间隔了整个童年的时间，程昱对江近月这个舅舅，其实比对她更亲近。
小近，程昱身边的朋友，你都熟悉吗？她问。
朋友？哪种类型的朋友？转了一圈儿终于找到了一家还开着门的小超市，江近月把车开过去，缓缓地停在了路边。
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江近月奇怪地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突然了然一笑：你是想问女朋友吧？
江清月没说话，代表默认。
这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我也没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盯着他。江近月打开门下了车。
其实这两年多的时间，江近月和程昱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他成天全国各地跑，偶尔还要出个国，程昱则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学校里埋头搞学术研究，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真的不知道？那走得比较近的女同学呢？你见过吗？江清月不死心。
我就见过他高中寝室那几个，都是男孩儿。外面的风刮的脸生疼，江近月哆嗦着肩膀快步跑到小超市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老板正缩在柜台后面盯着墙边上的电视机，腿边上还点着用来取暖的炉子。
江清月跟着下了车，但是没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江近月买完了东西，拎着一个鼓鼓的塑料袋子推门出来。
你下来干啥呀？江近月呼出一口白雾，缩着肩膀就准备往车上跑，结果被江清月一把拽住了。
那在楚市的时候呢？在老家那边，昱儿有玩得来的朋友吗？
江近月拽着江清月的手臂把她往前推了一把，让她走在自己的前面，然后笑着说：姐，你在担心什么呢？程昱有二十了吧，这个年纪交个朋友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吗？他要是不谈恋爱，你才该着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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