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少,两日之后,龙柒柒亲自去接赫连秀过府。
这茅房建造得实在是很快,这笔银子龙柒柒给他出了,至于另外请工匠建造,那就得从赫连秀的口袋里抠出来了。
赫连秀一路上都别扭着脸,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龙柒柒一路安慰,做思想工作,希望他在国师府住得舒服。
赫连秀实在是忍不住了,“你高床软枕自然舒服,我是住茅寮的。”
龙柒柒豪爽地道:“这就肤浅了,是不是?我们都是性情中人,以天为被,以地当席,蛇虫鼠蚁为床伴不也一样快活?更何况,你现在还有茅寮呢。”
“那咱俩换换?”赫连秀想努力找回一点自尊,也想强势一回。
总不能一直被她吃住。
“没问题啊,换!”
龙柒柒一口就答应了他。
赫连秀却不信她真愿意,“真的?”
“当然,你到了府中,我马上命人把我的屋子收拾一下。”龙柒柒道。
“你打什么主意?”赫连秀狐疑地看着她。
“没,绝对没有!”龙柒柒举手对天,却不发誓。
赫连秀想起她素来狡猾,肯定不可能让出主屋给他住,除非,里头有陷阱。
“算了,我是山人,本来就住惯了茅寮!”
呸,他赫连秀可是逍遥山主,当年又贵为国师,是名正言顺的国师,不是她这种临时工,哪里住过茅寮?
龙柒柒不无遗憾,“随便你。”
她忽然又转过头来看着赫连秀,“对了,你还有一位室友。”
“什么?”
“放心,不碍地方的,是我的名犬阿衰!”
“阿衰?”这狗的名字怎么那么衰?
“你放心,阿衰绝不是什么妖,他从开始就是狗,后来飞升做了神仙,为了渡劫才恢复本身,不过你放心,他很快就渡劫成功,会变回神仙身份。”
赫连秀知道神仙是信道的,绝不会耍什么魑魅魍魉的把戏,因而也放心了一些。
来到国师府……的茅屋,茅屋竟然还有招牌,写着“左国师府”四个大字。
左右各还有一面幡迎风飘扬,各写两个字,左师,国府。
这里的设计,不就是仿照十里岗亭外卖凉茶的摊档吗?
他忍!
他慢慢地走进去,茅屋的门倒是实木门,钉得也十分严实,从这点开,手工还是不错的,至少不像是两天赶出来的货。
虽然是茅屋,可里头也有窗户,家具物什一应都是新的,床铺被褥也叠好,看着也是新的。
临窗的位置,十分体贴地摆放着一张竹制贵妃榻,可见设计这个茅屋的人,真是别有一番心思。
赫连秀这才消除了点儿的不忿,道:“还行。”
龙柒柒笑道:“请你来住,自然不会亏待你。”
赫连秀四处看了看,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四周也没有结界,可见,龙柒柒对他还真没防备。
过了一会儿,便见旺财牵着一条狗过来。
此狗通体漆黑,黑得发亮,狗眼很大,眼珠有些突出,但是无神,这样的狗眼比较少见。
整条狗是没什么气势,耳朵耷拉,大得也有些离谱,唯一让人觉得好看的,就是它浑身发黑透亮的毛发。
这是神仙?
赫连秀感觉到了深深的侮辱。
如果这条狗是神仙,那他赫连秀岂不是玉皇大帝?
阿衰来到就趴在了门口,方才旺财带着它溜达了一圈,它累了。
“你说,它是什么神仙?”天上的神仙他就算不认得齐全也知道七八,肯定是龙柒柒说谎骗他的。
“来头不少,至少天界不少神仙见到他,都得绕路走。”龙柒柒道。
“谁?”赫连秀嗤笑,天界最知名的神仙,狗飞升的,除了哮天犬还有谁?没了。
他忽然怔住,不,不,还有一位。
那一位,莫说是神仙见了他要绕路走,便是玉皇大帝见了他,也得找地方躲。
天界,有两位神仙享受着这样的待遇。
这两位神仙,也总被委派去做各种难堪的任务,每一次都能凯旋归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龙柒柒,“该不是?”
“是!”龙柒柒点头,很认真地回答。
“不是!”
“是!”
“不可能!”
“绝对有可能!”
“你欺负人!”赫连秀嗓音几乎颤抖。
龙柒柒拍着他的肩膀,“你们好好相处,他会对你很好的,他归位,大概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龙柒柒说完,一扬手,道:“咱撤!”
除了阿衰,其余所有人顿时撤走。
赫连秀哭笑不得地看着阿衰,也不敢伸手去碰他。
“上神,您看,要不您回龙柒柒那边?”他试图沟通。
阿衰抬起疲乏无力的眼皮,然后趴在地上闭着眼睛睡觉。
“不是,龙柒柒那边好吃好住,地方舒服,跟着我又什么用呢?”
阿衰不搭理他。
“行,您甭搭理我,以后也甭搭理我。”赫连秀说着,飞快进了屋,把门严实地关上,就唯恐沾染了一丁点的衰气。
天界有两位衰神,正副衰神,其中副的一位,便是黑泥山的狗飞升上去的。
一般人都以为,正衰神的衰气比较厉害,但是恰恰是相反的,副的那位在黑泥山长期居住,吸收了天地间所有的衰气,其衰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左右。
衰得是无与伦比。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陷阱没有结界,衰神一个,顶得千军万马啊。
安置好了赫连秀,龙柒柒便去雪生屋里。
雪生如今已经会说话了,自从有恶魂在她体内之后,她的智商是暴涨。
不仅会说话,还会走路。
看到龙柒柒来,小小的身子往地下一扭,便快步朝她冲过来,“娘娘!”
龙柒柒一把抱起她,顺手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下,“调皮吗?”
“乖!”雪生叭叭叭地在她脸上连续亲了几下,笑得跟花朵似的。
“想爹了吗?”龙柒柒问道。
“哪个爹?”雪生的小脑袋已经开始思考一些很深层次的问题了,例如,她到底有几个爹,这些爹和两个娘都各有什么关系之类的。
“板着脸那个。”
“想!”雪生一口就说。
“那明儿,咱去看他?”
“好!”雪生欢呼。
“见了爹,得有规矩,知道吗?不可胡闹。”龙柒柒循循善诱,“见到了他,首先得叫爹,然后再回头叫我一声娘,爹娘叫了之后呢,就要爹抱,爹抱了之后,叫爹亲娘一口,若爹不愿意,哭,使劲哭,哭不成,就磨地……”
“哪里有这样教坏小孩的?”胡妈妈都听不下去了。
自打王爷不记得她,她行事就越来越偏激,越来越……贱了。
龙柒柒让奶娘抱了雪生,好整以暇地看着胡妈妈,“那胡妈妈还想不想我出嫁了?”
“想啊!”
“那就得这样做!”
孟婆在她耳边轻声道:“若他不是南宫越呢?这一亲岂不是吃亏了?”
“他必须是!”龙柒柒说。
“可是……”
“没有可是!”龙柒柒站了起来,大步就往外走。
孟婆轻轻地叹气,要让别人相信,就首先要说服自己,她如今是拒绝了那位不是南宫越的想法。
龙柒柒晚上没睡着。
昨天晚上她也没睡着。
自从婚礼之后,她的眼睛就没能合上,合上就胡思乱想。
其实不合上也胡思乱想,但是,梦里会有更残酷的梦境等着她,她宁可不睡。
睡不着,她起来在屋中转悠了一阵,若要找人说话,府中有的人可以陪她说。
但是,她不想跟他们说心事。
有些话,跟熟悉的人说不出来。
说了也无用。
想了想,她提着酒,骑着毛驴去了太师府邸。
尹太师自从不管朝中之事后,便一直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近日得了一位新妾,晚上搂抱着这位新妾睡觉,做一些力所不能及的运动,他才深深感觉到,他老了。
这种沮丧,一般人不能理解。
就好比一个吃货看着满桌的山珍海错,可满嘴的牙已经没了,那种无奈和绝望,能彻底焚烧一个人对生命的热爱。
所以,在小妾的埋怨下,他披衣而出,一人坐在院子里,像一条受伤的老狗,孤独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老爷,国师来了!”下人前来禀报。
他精神一震,“快请!”
这请字还没落,便见龙柒柒骑着毛驴到了院子里,她直接跳下来,举着手里的酒,“老头,找你喝酒来了。”
尹太师还以为她来是有要紧事呢,没想到是喝酒,他摇摇头,“喝不了,心情烦着呢。”
“烦就对了,我们俩今晚一醉解千愁!”龙柒柒把酒壶重重地搁在石桌上,啪叽一声,酒壶碎裂,酒洒了出来。
龙柒柒一怔,这么不禁砸!
尹太师看着那酒壶,冲口而出,“哟,就跟当天摄政王一样,啪一声倒在地上就差点没了。”
龙柒柒猛地扫了他一眼,眸光冷冽。
尹太师吞吞口水,“比喻有点不恰当了。”
“你石桌碰坏了我的酒,赔!”龙柒柒面无表情地道。
“当然赔!”尹太师可不敢得罪她,连忙叫人拿酒来。
龙柒柒闷头就喝,尹太师不敢多喝,但是被龙柒柒灌了几杯,也有些飘飘欲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当年,老夫是何等的英勇?莫说单挑,就是一晚上挑她十个八个的,也绝不是问题,如今?哎,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