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茶馆,关耀荣难免心事重重。
他不关心沈家的女婿,伤得如何得,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不能招惹的大人物,他更不关心那些杀手,到底是谁雇佣而来的,他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美玉到底得了什么病,病得如何,严不严重,有没有请郎中诊治等等。
他所有的关注焦点,全都只在她一人身上。
心中胡思乱想着,他也没去看路,等他再一次停下脚步的时候,抬头一看,这才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居然下意识地走到了沈家的门前。
这一条道,他曾经走过无数次。
但没有哪一次,像他现在这般煎熬,这般纠结矛盾。
一扇厚重的大门,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他不知道里面的状况如何,同样里面的人,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就在外面。
一个声音告诉他,来都来了,都已经到了家门口,敲门进去看看吧,看看她病得如何,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好歹也曾经互相倾慕过,虽然最后没能走到一起,可是昔日的情份,不是还在吗?
可另外一个反对的声音,同时也跳出来制止他。
现在进去算什么,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关心那个女人呢?她已经嫁了人,已经有了夫君,夫君不是他,而他自己在上京城也定了亲,彼此之间,再无任何牵连在一起的理由,这样冒失地进去,搞不好还会被沈家的人赶出来,若是让村里其他的村民们看见,他走进了沈家,更会在背地里笑话他,让他爹娘脸上无光。
就在他抬步正欲离开之时,沈家的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然后是宝玉愣在了那里。
你你不就是那个状元郎吗?
宝玉结巴起来,与此同时,面色也随之冷了下来。
你可以叫我关耀荣。
关耀荣慌乱地开口,对方应该是认出了他,不过不太确定而已。可他却是认得这个小丫头,正是那人的亲妹妹。
你是宝玉吧,我顺路走到这里,对了,我听说你姐病了,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你们可有为她请过郎中来诊治?
到底担心,关耀荣还是硬着头皮询问出声。
你这是来看我姐笑话的?如果是的话,那就请回吧。宝玉没好气地翻着白眼。
她讨厌这个书生,哪怕如今他已经成了风光的状元郎,她还是讨厌得很。
因为伤害了姐姐的人,她都不会喜欢。
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来笑话你们的。关耀荣知道沈家对他的怨恨很深,他也不怪他们,当年的事,是他有错在先。
我只想知道你姐姐现在情况怎么样?他探头努力想往里面张望,奈何大门并没有完全打开,从他所处的位置,什么也看不见。
我告诉你,我姐现在好得很,不用你跑到这里假惺惺地关心,若是有这个工夫,你还是快回你的上京城,去陪你自己的未婚妻吧!
状元郎在上京城,已经定了亲的事,桃花村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哪怕是宝玉这样的小丫头,也是知道的。
关耀荣面色难堪,来沈家,绝对是不理智的行为。
你姐姐她也像你这样恨我吗?
宝玉像看怪物一样地盯着对方,只觉得无比的可笑。
勾了勾唇,她反问道。
那难不成你希望我姐姐,还能像以前一样,对你痴恋不忘?我以为只觉得你这个人无情无义,现在看来,你还很自大自负,我告诉你,我姐姐已经嫁了人,已经有了相公,而且我姐夫对我姐姐也很好,他们夫妻的感情很恩爱。
事实上,她也没有说假话,姐夫对姐姐的在乎,让她这个局外人看着都很羡慕不已。
关耀荣垂下了头,眸光一下子黯淡下来。
他早该知道,沈家的人并不待见他。见了面,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是他自己不死心,是他自己还在心存着那么一丝丝的不该有的念想
你赶紧走吧,不要在我家门前晃悠,不然的话,让村里的其他人看见了,又得传出什么难听的闲言碎语,你是男子,回村也不过只小住几日,到时候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回了上京城,可是我姐姐就不一样,我姐姐还得呆在桃花村里。
宝玉冷着脸,开始沉声赶人。
你姐以后都在桃花村,不回上京城了吗?关耀荣突然又猛地抬起头来。
眸中是还来不及掩饰的失望,以及沮丧。
如果大家都在上京城,那么以后还有希望可以见上面。
不过很快,他也又释然。
桃花村这里有他的家,有他的爹娘,每年他总要回来几趟的,她如果留在桃花村,他们一定还是有见面的机会。
我姐呆在哪里,关你什么事?你不要告诉我,事到如今,你到现在还对我姐念念不忘?呵呵,那我姐现在还真是高攀不起!你是谁呀,你如今已是状元郎,是上京城里的风云人物,未来可是前途无法限量的。
宝玉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喷这人。
因为这人,实在是可恶。
当初背弃了自己姐姐,也就罢了,如今各自都有了不同的归宿,还跑过来纠缠不清,又算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姐姐而已关耀荣在外人面前,岂会轻易承认自己的心事。
他向来高高在人惯了,此时气极,转身就走。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承认他始终忘不了那个女子的。
早该滚了!
宝玉拍了拍双手,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还真怕这人在家门前死缠烂打呢,现在的姐姐和姐夫在一起很好,这就够了。
关耀荣狼狈地跑开,直接离身后的沈家远远的,再也看不见,他这才停了下来。
荒唐,真荒唐!
他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宝玉那丫头,现在一定在身后骂着自己呢。
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关家,直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关母烧好了饭菜,也不见他出来,这才有些担心。
你说荣儿这是怎么了,不过出去一趟而已,怎么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
儿子的状态,实在是叫她这个亲娘担心。
要不,你去叫他出来吃饭?关老爹也觉得儿子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关母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擦干净了手,抬手去敲了儿子的屋门。
荣儿,快出来吃饭!
关耀荣这才无精打采地从屋子里出来,他心情不太好,没有什么胃口,可是不出来的话,又怕亲娘在外面念叨个没完。
你刚才出去的时候,跑去哪里晃悠?怎么回来,就不太对劲?关母还是忍不住关心询问。
关耀荣自然不会说实话,没什么,就出去转了一圈,透透气而已。
为了避免再被追问,关耀荣索性迈动长腿,转身往饭厅走。
出去随便转了一圈,还能把自己的魂转掉?这种应付的话,她自然是不信的。
只是,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什么事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她这个当亲娘的,不好追根问底。
席间,关母一个劲地给儿子夹菜。
荣儿,你也回来有两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上京城?
桃花村现在是非多,关母自然是希望儿子尽快离开此处,然后回上京城的。
我明日就回上京城。
关耀荣头也不抬地回道。
关母面色微喜,本来她以为还要费些唇舌,才能劝得动儿子马上离开桃花村,如今对儿子的自觉,自是十分满意。
好,娘一会儿就帮着你一块儿收拾。
关耀荣更加没什么胃口,不用收拾,我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带的,上京城里住的地方,什么都有的。
他如今在上京城,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座府宅,府宅虽然不大,可也算有了落脚的地方。
你回了上京城,记得好好干。还有,没事的时候,就出去多走动走动,我指的走动,不是叫你出去瞎转悠,你多去那些大臣呀权贵的府上走动一二,多和他们联络增进彼此的熟识感,这样以后对你的事业,才大有益处。
关母可是个人精,自己儿子心思有时候也很木讷,她这个当亲娘的,真是各种操碎了心。
上京城那是什么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权贵,有权有钱的人家。
娘,我吃饱了,先回房。
关耀荣有时候极其厌恶母亲这一套势利的说词,太过攻于心计,也让他有些不屑。
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娘,他也不好当面数落。
这种时候,他往往选择逃避。
哎,你这小子,我说的话,你到底是听进了没有?关母自然是失望的。
科举高中,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叫你不要这么成天念叨他,你偏不信,儿子就不爱听这些。关老爹没好气地补了一句。
在儿子面前,他从来就不提这些。
吃你的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关母冷着脸怒斥道,要不是她这相公,实在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她至于如此辛苦?
这些本该都是亲爹操心的事,如今全落在她一人肩头,她自然比别的妇人,多了些更多的沉重的压力。
关老爹老老实实地吃饭,不再多言多语。
这妇人就是这样,在儿子那里每次碰了壁,或是受了委屈,总会朝着他撒气,把他当出气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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