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城东南边有座不起眼的小山,山里有座庙。
这座叫东宁苗的小庙,相传是很多年前宁安城里的一位富商出资修建的,几十年来,小庙的香火不好也不坏,看上去很普通。
但若是有人知道出资修建这座小庙的富商,就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梁王殿下,若是知道梁王殿下每过三个月都会来这里虔心礼佛,甚至是小住几天,那一定不会再觉得这是一座普通的小庙。
梁王信佛,自称遇庙必进,遇佛必拜,宁安城里几乎所有的庙都受过他香火钱,按说进庙烧香,吃斋念佛也说得过去。
可若是有人知道这座小庙里的和尚,真实身份都是梁王手下的死士,那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座小庙里大有玄机。
事实确实如此,郭四海留下的“生死簿”上记载了太多关于梁王的秘密,其中就包括这座东宁庙。
“生死簿”上说,每当月黑风高夜,会有一群人马,浩浩荡荡驶入东宁庙,至于庙里干什么?没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特么根本不是一座庙。
就在今晚,三个黑衣人潜入庙里,用了和白磊一样的手法,一样的药,将一群假和尚给药倒了。
三个黑衣人分别是,王伯、王哲以及江寒,白磊则给他取了一个统一代号——摸鱼人。
顾名思义,三人今晚是来浑水摸鱼的,至于能摸到什么,那就要看这座庙里有什么了。
白磊确实不知道东宁庙里有什么,但他肯定这座庙里的东西,对梁王很重要。
既然和那头死肥猪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那就没什么好顾及的,暂时弄不死你,就让你掉几块肉,至于你面的东西有没有用,那是其次。
三人确定庙里的和尚彻底清理干净之后,开始寻找小庙的玄机。
王伯是老江湖,江湖经验丰富,江寒是猎人出生,对机关有所研究,寻找寻找小庙玄机的重任自然落到了他二人身上。
至于王哲,除了喝酒和抗揍之外,好像没别的技能,这货只好去门口把风。
把风是个无聊的活,王哲一无聊就像喝酒,可今天出来是办事的,他身上并没带酒。
王哲心思一转,心想这座庙里的都是假和尚,说不定会藏着一些酒。
不得不说王哲为了喝口酒,还真是煞费心思,这货直接跑去小庙的厨房,最后发现除了柴米油盐,就一缸凉水。
王哲很失望,自言自语道:“假和尚当得跟真的一样,这破庙里到底有啥啊?”
小庙厨房边上是一块菜园子,旁边还有一块石碑,王哲好奇的走过去一看,石碑上刻的是一篇经文,落款正是出资建造小庙的那位富商。
王哲知道这位富商的真实身份是梁王,一想到这头肥猪想要弄死白磊,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王哲气得想撒尿,这货便解开裤子,将所有怒气集中在下半身,一注琥珀色的水注直冲石碑。
这泡尿撒完后,王哲的气也消了,心身无比舒坦。
“磊子,我这就算是给你报仇了,哈哈……”王哲提着裤子哈哈大笑。
忽然,一声怒喝传来,“小兔崽子,你在干什么?”
王哲吓得一哆嗦,连忙系好裤腰带,笑着道:“爹啊,我撒尿呢,你们找到机关没有?”
王伯脸色阴沉,显然是一无所获,他怒喝道:“我不是让你在门口把风吗?”
王哲也不解释,悻悻然不说话,一副你爱打不打的样子。
王伯正在气头上,还真想动手揍一顿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正在此时,江寒走了过来。
王伯刚想开后询问,江寒轻轻摇头,显然他也没有任何线索。
王哲有些泄气,“都怪磊子不说清楚,爹,现在怎么办?”
王伯冷声道:“继续找,庙里面没有就到庙外面找。”
王哲垂头丧气道:“爹啊,你该不是想把这菜园子挖开吧?”
王伯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误了少爷的大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王哲小声嘀咕道:“我的皮厚着呢,就怕您老扒不动。”
“你说什么?”
王伯说着就要动手,忽然,江寒举手示意他们安静。
王伯和王哲同时神色一变,连忙闭口不言。
江寒闭着眼睛,沉默半晌,突然道:“你们有没有听到水滴声?”
王伯和王哲疑惑的摇头。
王伯道:“寒儿哥,这寺庙附近没有溪流泉水,你会不会听错了。”
江寒平静道:“不会错,虽然响声很低微,可以肯定是滴水声。”
王哲插科打诨道:“这里除了厨房那一缸水,就是我刚刚撒的一泡尿。”
王伯作势要打,却发现江寒走向那座石碑。
石碑不搞不打,地下的墩子却不小,大概有一张桌子那么大。
江寒蹲在石碑旁,神色专注的侧耳细听。
王哲扯了扯嘴角,笑道:“寒儿哥,你最好捂着口鼻,我最近上火,尿的味道有些浓。”
王伯挥了挥拳头,示意王哲闭嘴。
江寒眼神越来越亮,他突然起身道:“水滴声就是从石碑里面传来的,如果我没猜错,地下的墩子很可能是空的。”
王伯大喜,连忙问道:“这么说下面就是机关?”
江寒点点头,“很有可能,不过还不知道开启机关的方法。”
王伯二话不说,一把推开王哲,就要动手去挪开石碑。
王哲喊道:“爹啊,上面有我的尿,要不要舀几瓢水洗洗?”
王伯没好气道:“洗个屁,你小子小时候没少往你爹头上拉屎撒尿。”
王伯也不顾石碑上的尿渍,双掌撑在石碑上,双脚先后用力跺在地上,双脚全部陷入地面。
这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马步而已,居然有如此气势。王哲倒是没有太打意外,江寒却有些咋舌。
王伯腰部下沉,双掌开始发力,脸色慢慢涨红,头顶出现丝丝白气,粗大的手掌更是石碑上留下了一双掌印。
王伯大喝一声,身上的袍子猎猎作响,一阵刚烈的气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掀起一阵劲风。
砰的一声响,石碑居然从中间断了。
王伯收敛气机,摇摇头道:“已经刻意收着力了,没想到还是断了,看来只有劈开下面的石墩了。”
王哲笑道:“爹,石碑上的尿渍已经干了,这回换我来。”
王伯没好气道:“你小子有几斤几两,老子能不知道,滚一边去。”
王哲傻笑道:“爹,我保证能劈开这块石头,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王哲说着从背后取出一把用缠着碎布的物体,解开碎布一看,居然是一把通体漆黑的横刀。
“磊子这把宝刀削铁如泥,劈开这块石头绰绰有余,爹你就在一旁看好了。”
王伯大怒道:“小王八蛋,你居然把少爷的刀偷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王伯摆了摆手道:“爹啊,别说偷这么难听,这可是磊子借我的。”
王伯道:“那也不行,这把刀是老爷留给少爷的,要是劈坏了怎么办?”
“磊子都说了,遇到**不了的机关,一道破之,劈坏了去球,他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爹啊,你赶紧让开,再拖下去天都亮了。”
王伯欲言又止,他比谁都清楚这边黑焰横刀的锋利程度,他当然不是怕黑焰被劈坏,这把刀对白万里来说有着特殊意义,在他看来,用黑焰劈石头,是对老爷,对老爷深爱的那个女人,都是一种亵渎。
罢了,形势所迫,只能事急从权了,想到这,王伯叹了口气,沉声道:“小心点。”
“好勒!”王哲提着黑焰横刀,走上前,笑呵呵道:“早就想试试这把刀的厉害了,磊子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王哲收敛笑意,整个人气势一边,身上出现了一丝丝若隐若现的气机,气机流转越来越浓,黑焰上闪过一道道黑色流光。
王哲稳稳一刀劈下,就像平常劈柴一样,一阵急促的金属摩擦声响过后,石墩中央出现一道如发丝的裂缝。
石墩发出一阵细微的咔嚓声,接着是越来越多的石头碎裂声,片刻后,发出砰的一声炸响,石墩碎成砾石,劈里啪啦往下落去。
三人定眼一看,石墩中央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洞。
王哲哈哈大笑,“爹啊,多亏了我的一泡尿,回去你可得让我喝个痛快。”
王伯哪还有功夫里这个不成器的,他拿起火把往下一扔,在火光照耀下,透过洞口看到一排排石板台阶。
王伯转头对江寒道:“寒儿哥,你在这里收着,我和王哲下去看看。”
江寒一言不发,这是点点头。
王伯和王哲跳入洞口,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
台阶倾斜着向下,走了大概半里,台阶开始变得平缓,十几米后,眼前出现一道石门。
王伯摸索了半天,没有找到入门机关。
王哲嘀咕道:“早知道就该让寒儿哥下来,找机关他可是一把好手。”
王伯没好气道:“你懂个屁,江寒始终是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王哲不以为意,却也不反驳,只是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
王伯道:“还能怎么办,一道破之。”
然后,王哲就出刀了,一尺多厚的石墙被轻松劈开。
进入石室,眼前出现的是三个青铜大门,分别处于三面墙上。
王哲咽了咽口水,“爹,铜的,还劈吗?”
王伯眼中闪现一缕缕精光,作为一个老江湖,他不用想也知道,能用青铜铸造大门,那门后的东西绝对价值不菲。
他沉声道:“劈,用吃奶的劲儿劈。”
“好勒。”
王哲一步步走上前,深呼一口气,刹那间气机暴涨,随意一刀劈下,居然幻化出千万刀影。
若是白磊在此一定会认出,王哲使的正是天问刀法第三刀伏匿。
王哲一刀成从上往下,沿着青铜大门中间的门缝劈下,石室内响起刺透耳膜的金属摩擦声,两扇青铜大门正中间出现一条笔直的刀痕,隐约可以看到门后被劈断门栓。
王哲一脚揣在青铜大门上,巨大的青铜大门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从中间打开了一道三尺宽的门缝。
王哲刚想鱼贯而入,王伯沉声喝道:“你干什么?去把另外两扇门也劈开。”
王哲苦笑道:“爹,我是你儿子,你不会连我也信不过吧?”
王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盯着王哲。
王哲悻悻然的走向另外两座青铜大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另外两扇门劈开,然后也把自己累个半死。
王哲一屁股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老爷自创的这套刀法确实厉害,就是太废劲气了,爹啊,你现在想让我进,我都懒得进去,我得歇会儿,现在要是能喝口酒就好了。”
王伯看也不看王哲,冷声道:“出去。”
“你是我爹,都听你。”
王哲有气无力的走出密室,见江寒盘坐在石碑附近,只是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问。
王哲牢骚满腹,对江寒道:“废了老鼻子劲,最后却被我爹赶出来了,我怀疑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江寒道:“你要是这样问王伯,就不会被赶出来。”
王哲疑惑道:“为什么?”
江喊淡淡道:“你会被打出来。”
王哲差点喷出一口老血,突然感觉全身都好冷,难道这就是磊子说的冷笑话。
王哲问道:“寒儿哥,你就不好奇,下面有什么?”
江寒道:“好奇,不过我更好奇,事成之后他会给我多少钱?”
他当然指的是白磊。
江寒不知道将他养大的老猎人叫什么,所以老猎人没有称呼,对于白磊他也不习惯用称呼。
王哲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喝酒。
……
北郊肉市。
杨宗虽然极度不爽,事已至此也是好按照白磊说的,将被药倒的四五百人给绑了。
黑衣使人手都有一捆三四丈绳索,绳索是牛筋等特殊材料制作,韧性极强。一般是用做攀爬、翻越高墙,也可以用来绑人,而且一旦被绑,除非是宗师境高手,不然很难凭借蛮力挣脱,越挣扎只会捆绑得越紧。
白磊没有事了拂衣去,今晚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实际上,关于今晚的事,他早就和风云帮帮主裴定远通过信,裴定远只在回信上说,不相信朝廷,也不相信白磊,但他相信白磊的便宜老爹白万里。
裴定远的态度并不明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裴家和白万里的交情不错,现在看来,甚至可是生死之交。
毕竟,肉市是裴家两代人的心血,白磊若真是出尔反尔,将所有人一网打尽,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将肉市收入囊中也是有可能的。
肉市本地帮派倾巢而出之前,白磊并不知道裴定远的打算,直到刘老虎站出来,提议捉对厮杀,白磊才肯定裴定远选择相信他。
白磊现在急于想要和风云帮帮主裴定远见一面,询问一下,关于便宜老爹的一些事,可惜裴定远到现在还不现身,这让他感觉有一丝不安。
正在白磊焦虑不安之时,突然听到一声杀猪似的喊叫。马上又听到老二白东大喊,说是老四白弟出事了。
白磊跑过去一看,老四的双手肿的像两只猪蹄子,手上长满了蚕豆大的水泡。
老四龇牙咧嘴的哭喊道:“别靠近,离远点,我中毒,中毒了,手好痛了……老痛了。”
白磊有些佩服这货,明明是挺惨的一件事,被他这么一哭二闹,居然搞得一些好笑。
暴脾气老二吼道:“别嚎了,到底咋回事?谁下的毒?”
老四用一只“猪蹄子”指了指倒在旁边的一个消瘦身影,然后又哇的哭闹起来。
“老痛了,老痛了……”
“就是这家伙害我兄弟,还不把解药拿出来。”老二说这就要一把揪起地上那个破衣烂衫的娇小身影。
白磊连忙制止道:“老二住手。
老二焦急万分道:“老板,再不快点老四就要毒发身亡了。”
白磊淡淡道:“若果我没猜错,是这家伙自作自受,摸了不该莫的东西。”
老四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再也不敢哭闹。
白俊好奇道:“四哥,你摸到啥了?”
老四龇牙咧嘴的拼命摇头,摆明了是打死也不说话。
“你个憨货。”老二气得要打,又怕老四身上的毒传给自己,只得收回手。
白江道:“老板,这到底怎么回事?”
“也该老四倒霉,碰到一个药不倒的特例。”白磊对着地上侧卧的娇小身影喊道:“姑娘,我这兄弟就算有冒犯之处,现在也吃够苦头了,你能不能交出解药?”
地上的身影无动于衷,看上去就像是真的昏迷了。可白磊很清楚,刚刚老四喊话,说有一个没被药倒的家伙,家里是眼前这人。
白磊继续道:“姑娘,别装了,等下那些黑衣使来绑你,手脚指不定比我这位兄弟还不老实,到时候你是反抗还是忍受?”
地上的身影还是没反应,这让白磊有些恼火,他冷声道:“把她衣服扒光。”
白磊话音刚落,老四一下窜了过去,举着两只猪蹄子,挡在地上的身影前,挤出别哭还难看的憨笑道:“老板,别这样,人家姑娘胆小。”
白磊一头火,“胆小,你还摸人家?”
老四低下头,颤颤巍巍的举着两只“猪蹄子”,不再说话。
白磊对着地上的身影道:“你脖子上带着银圈,又对毒药有免疫,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来自南疆苗族。我之所以对你客气,是念在你对我这位兄弟没有瞎杀手,但这并不代表我好说话。你应该知道大宁对待南疆是如何态度,相信黑衣使对你会很感兴趣,我现在说问一遍,交出解药。”
卧在地上的身影终于动了,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小姑娘,长得不算好看,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格外动人,她发出清脆的声音问道:“交出解药你能不能放了我?”
白磊还没开口,老四就抢先道:“我老板人老好了,他不会为难你的。”
众人无语,纷纷不忍直视这个憨货。
小姑娘掏出一只竹筒,从竹筒里倒出一只红色的肉虫。
白俊惊呼道:“这就是解药?四哥我觉得你还是剁掉双手吧,这玩意儿,打死我都不吃。”
“谁告诉你是吃了。”小姑娘白了白俊一眼,用力掐住肉虫,将一滴滴恶心的汁液挤到老四手上,然后将肉虫装回竹筒。
片刻后,老四的“猪蹄子”一点点消肿,没过多久,居然恢复正常了。
白磊等人啧啧称奇。
忽然,一旁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我当是什么呢,不就是蛊虫嘛。”
说话的是双煞剑侣中之一的汤琴,这个多嘴的女人刚醒,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嘴欠,然后她又被白子打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