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容十分清秀的男子似乎因偶遇她而感到十分诧异,“阁下认识我?”
“当然,今天就是你……”他话峰一顿,没了下文。
疑惑之际,傅南烟只觉得腰上有什么东西左右摸索,女子私密的地方自然敏感,她低头一看,正是男子不安分的手。
感情是个流氓?
傅南烟当即一脚踩了上去,对待这种人她从不手软。男子痛呼一声,“啊!下脚这么狠,你是不是女人?”
她多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倒是男子左右张望,傅南烟直觉异常,“你在看什么?”
他却猛地抬头,看向傅南烟的眼神有歉意,有关心,有欲言又止。
“你……哎,不跟你说了,一切看造化吧。”
说罢,他便转身与茫茫人海融为一体。
傅南烟对他说的话感到云里雾里,想追上去问却被人群阻隔,只能望着他的逐渐消失的人影。他个子不高,和女子一般,背影纤细,若不是穿了一身劲装恐怕要被误认为成女子……
女子?
正有一丝眉目,曲良熙急急忙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把抓住傅南烟的胳膊,她肩膀还没好,被戳到痛处倒吸口凉气,曲良熙见她五官微拧忙轻了些力道,也不知怎么额上竟有汗珠。
“你怎么不抓紧我!?”
傅南烟被训斥,相当莫名其妙,“人太多,冲散了。”
曲良熙还要说什么,傅南烟抢先一步道:“世子殿下,你我务必不能走散,这里有很多厌火人隐匿在人群里,绝非常事。我怀疑他们有所图谋,咱们当务之急应立即出城,刻不容缓。”
说着,一道凌厉的视线刺来,傅南烟看去,不远处一个打扮极为普通,却面带刀疤的男人正死死的盯着他。
不好,厌火人!
傅南烟二话不说拉着曲良熙便朝反方向跑,小小抚河郡,危机四伏,竟堪比京都!
“别让她跑了,大王说抓活的!”
咚,咚——!
沉重的鼓声忽然从远处击响,声如闷雷震人心肺,前往各处去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寻找鼓声的来源。
“什么声音?”
“阿娘,怎么了,我好害怕……”
不知谁在喊,“看,看天上!”
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万籁俱寂,双目之中倒映万里无星的夜幕,如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了世界。唯一一轮昏黄的明月挂在天上,而此时一团阴影正吞噬着夜间唯一的光!
缓缓的,视野陷入了无穷黑暗!
“天,天狗食月!”
“快跑啊!”
人群纷乱起来,如涌动的河流驱使他们不断前进,曲良熙大喊:“傅泱!”
傅南烟由他紧紧抓着,却呆滞的望向天空正逐渐被啃食的圆月,周身却抑制不住的发颤。
她想起来了。
嘉盛八年,天狗食月,厌火包围抚河郡……
随之,大地动……
死伤无数,万鬼哭嚎,真正的人间地狱……
“曲良熙!”
傅南烟大喊道:“抓紧我!”
“啊?”
她拉着曲良熙生生逆行,断骨被慌乱的人群踩踏,肩上伤口硬生生撕裂,她都浑然不顾,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放开曲良熙。
下唇被她咬烂了,她每走一步都是巨大的折磨。
沉闷而又燥热的空气中,她死死咬着牙,坚毅而决绝。
她不能死,哪怕被重重追兵包围,哪怕天狗食月之后会发生惨绝人寰的地动,她不能死。
她还没到蔚云。
她没见到师父。
她不能死!
当他们穿破人群刚迈出一步,世间已彻底陷入恐慌的黑暗,哭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争先恐后的混杂着,成倍的扩大了内心的畏惧,下一刻,鼓声戛然而止。
一瞬。
轰——!
天摇地动!
以抚河郡为中心,仿佛被神抓在掌中剧烈的摇晃,而他们这群浮萍般的幼小存在毫无反抗之力,只有任人宰割!
“这,这是什么?!”
曲良熙无法站稳,傅南烟一把将他揽在怀里,他们躲在一个狭小的角落,天地仿佛混淆,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却能清晰的感受到绝望,恐惧,窒息。
桥边栏杆裂开,河水沸腾。
曲良熙发抖的问:“我们能过吗?”
能活吗?
能吧。
“能。”
嘈杂浑乱的声音震耳发聩,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仿佛成了哑巴,在如此天灾中,做什么都显得那样苍白。
再一次剧烈的震动传来,这一次比上次更为恐怖。地面上凄惨的声音逐渐远了,远到她什么都听不到,意识涣散,她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上辈子从秋千落入水塘的一幕。
那时,有一袭白衣不顾一切向她伸出了手。
这次,怎么还会有?
她微微合上眸子,最后一丝神志她还在想。
不能死,我还没找到师父,我的师父……
我的,亦承……
……
深夜,人们被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摇醒,房屋倒塌,士兵与百姓陷入一片浑乱。
“天啊,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贾浩气被人搀扶着跑到空旷的院子中,下人把他带出来的速度快,所以贾浩气没受什么伤。他跑出来时,看到沈峥站在中心,一把剑插入黄土之中以助他保持平稳。
“沈将军,这是……”
“地动。”
沈峥皱紧眉头,他曾无意中在一本古籍上了解此等天灾——
天缝裂坼陷深坑,斜颤轻欹难驻足。
阴风飒飒鬼神号,地惨天昏蒙黑雾。
怎么会有地动?
约摸一刻钟后,这震动才缓缓消散,再望蔚云城,已是满目疮痍。
刚有些微停缓,震动再次开始。
直到凌晨日出,天光乍破,地面才恢复平静。
贾浩气惊慌道:“太可怕了,我来蔚云十三年,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
“不,这不是地动中心……”沈峥站于高处望着地面的惨状,据他所知地动后便形同人间地狱,这该不是中心,他想起什么,高喊:“蔚云四面如何?!”
“回禀大人,震感从北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