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给凤青送饭的狱卒敲了敲铁栏,躺在地上的凤青没有反应。
狱卒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反应。
这还不打紧,凤青的身躯很僵硬,看着就和死人一样。
怕出纰漏狱卒不敢独自开锁,喊来同僚后打开牢门,先是推了推她的身子,没有反应。只能冒着大不敬之罪,把手探向凤青的鼻翼,已没了声息。
几道惊恐的尖叫响彻死牢,狱卒跌跌撞撞的把凤青的死讯传达。
六王府。
已经三天没有阖眼的萧石玉,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正要躺下。屋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倏的坐了起来。
这道脚步声是李斯年的,他怕有人在死牢对凤青动手,一直让他寸步不离的看守在死牢。
他的脚步这般急,一定是凤青那边出了事。
窗棂被打开,李斯年跪在地上,道:“王爷,王妃她..”
萧石玉急切的问:“她怎么了?”
李斯年:“王妃她,畏罪自杀了。”
脑袋忽然一片空白,萧石玉颀长的身子歪了歪,整个人往后倒去,吓的李斯年顾不得尊卑有别,忙将萧石玉扶坐在椅子上,担忧道:“王爷,王妃尸骨未寒,您可不能在倒下。”
萧石玉愣愣道:“你说王妃她畏罪自杀了?”
李斯年悲痛道:“是。”
“不可能,不可能,青怎么会畏罪自杀。我还没有给她洗清嫌疑,我还没有接她出来。一定是狱卒弄错了,一定是狱卒弄错了。”萧石玉想要去找凤青,但觉身子绵软无力,竟连一步也走不动。
太后薨世当天,他既伤心又难过,听王姑姑说凤青是凶手时,因气愤乱了分寸,没有表现出对她的信任,她一定对他很失望。
冷静下来后,他想不出凤青对太后下毒的理由。不在第一时间去死牢找她,就怕打草惊蛇。
既然有人要陷害她,必然会时时关注她的动向。为迷惑敌人,他强忍住去找她的冲动,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揪出幕后真凶,还凤青一个清白。把她接回六王府,好好的和她赔礼道歉,博取她的原谅。
谁知
李斯年道:“王爷,狱卒随后就会到,你且定定心神,王妃待罪之身,她的身后事还需你处理。”
萧石玉大喝:“住嘴,王妃不会死。”
他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拖着疲软的身躯前往死牢。
死牢距离王府的路程坐马车大概一柱香的时间,萧石玉已等不及坐马车,使用轻功赶往死牢。
离凤青的那座牢房越近,萧石玉的心就越往下沉。
铁栏边站着两个士兵把守,他们的脸色显得很惊恐。见萧石玉来了,慌的跪在地上。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牢房,凤青面朝里斜躺着,地上还有暗红色的血迹,她一动也不动。
心被狠狠的撞击着,萧石玉不知道他是怎样跨进牢房,怎样走到凤青身边的。他只知道看到凤青毫无血色的脸和冰冷僵硬的身躯时,他痛心疾首,只觉心也跟着凤青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
老天为何待他如此残忍,让他在短短时间内连着失去两个最爱的人。
让凤青留在慈宁宫,本意是让她避避风头。没曾想却惹来如此大的麻烦,还断送了性命。
李斯年站在牢房外,看着抱着凤青尸体一声不吭的萧石玉很恐怖。
他的背影很萧索苍凉,宛如一块积累了千年而不化的冰块,一股股冷气从他身上散发。
原以为他迟早会爆发,他就搂着凤青的尸体从乌金高升到半空,又沉沉下坠。
其他闻讯赶来的官员一声都不敢吭的站在李斯年身后,他们把萧石玉的反应如实禀报皇上,皇上急的团团转。
众人正不知所措时,萧石玉终于动了。
他抱着凤青的尸体站了起来,李斯年和其他官员吓的往后退了几步,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斜阳从木栏杆穿透进牢房,照耀在萧石玉的身上和脸上。
他的脸被悲伤笼罩,他的两鬓已经斑白。
李斯年赫然心惊,想不到短短数个时辰,萧石玉的头发已白了近半。
“主子。”
李斯年知道凤青在萧石玉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要,明明已经人证物证巨在,仍不愿相信凤青就是杀害太后的凶手。不顾皇帝的劝阻,一定要揪出幕后真凶还凤青一个清白。因此几天几夜不睡觉,强忍住去死牢看望凤青的冲动,就为了争分夺秒,就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他对她的在乎,需要迷惑众人的视线。
谁知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凤青会服毒自尽。
萧石玉一声不吭,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抱着凤青回六王府。
望着萧石玉萧索的背影,李斯年和林府的弟子有些私交,本不愿把林悠然牵扯进来。但见他这般难受,他于心何忍?不若用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缓解心中的痛苦。
“主子,王妃逝世的头天晚上,林家大小姐林悠然曾来见过王妃。”
迈出去的脚僵在半空,萧石玉还在奇怪凤青在死牢,怎么能弄到毒药,原来
他从牙缝里挤出:“传林悠然来六王府。”
暮色苍茫中,两匹烈马在疾驰,掀起了一片尘土。
一名穿着墨色长袍的女子道:“你脑子是不是有坑,跟着我要四处行骗浪迹天涯,颠沛流离的生活有什么好?在军营你可以扩充势力,将来我杀个回马枪时,也不至于势单力薄。”
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道:“那是你的事,我的事就是跟着你。”
“好想揍死你是怎么回事。”凤青嘴角微翘,嘴上满不在乎,心里不知怎样高兴。
她心中苦闷的很,有鸿飞陪在身边,不至于太过寂寞。
鸿飞一脸稚气道:“趁我还小你能打我时你尽管打,等我长大了,可不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凤青被气乐了:“说的好像现在你就不会还嘴似的。”又面色一沉:“今夜注定不会太平,或许还会有性命之虞,趁现在可以离开,你还有机会走。等会打起来,哭鼻子可就来不及了。”
鸿飞认真道:“既然会选择和你离开,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凤青摇头失笑:“你这孩子,真是脑子缺根玄。”
鸿飞反击:“本来我可聪明着,至从认识你之后,我的脑子就不甚灵光。你说,到底是谁把蠢传染给了我。”
若非在马背上,凤青非一鞭子抽死他不可。
望着前方的幽静小道,她要在夜色全黑前,找一处僻静的树林。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使用武功打不过,为了保命,她只能开天眼。
鸿飞的出现是一个意外,昨夜她出城门时,就看到鸿飞在外边等她。
本欲劝他回去,他执意要跟着她浪迹天涯,逃亡的路上虽会很辛苦,有他斗嘴,能减缓心中的疼痛吧?
昨夜萧琼羽没有对她动手,应该是怕被她逃走,不顾一切的去找萧石玉。
他当真是谨慎。
二人也不知骑了多久,黑暗逐渐的将大地笼罩其中,乌漆漆的夜只有星子闪烁,凤青就是借着这一点点余光赶路。
来到一处僻静的林子,凤青拉住缰绳下马,四处看了看,周围的树木很葱郁,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对这里很满意,凤青找来些柴火点燃,和鸿飞坐着取暖。
鸿飞不解的问:“青,你既然知道有人在追杀我们,为何还要坐以待毙,不往热闹繁华的都市跑?”
火把干枯的木材烧的噼啪响,明明灭灭的火焰把凤青的脸照耀的通红。她用棍子拨动火焰,过了许久才回答:“他们敢放我出来,就做好了杀掉我的准备。要得安生,这一波杀手必须死。为杜绝后患,一个都不能留。去繁华的街市,不便杀人灭口。”
脸色凝重起来,鸿飞道:“我留下,岂非拖了你的后腿?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勾唇笑了笑,凤青朝鸿飞投已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个很牛逼的人物?”
鸿飞很认真的想了想,诚实的摇了摇头:“未曾说过。”
拍了拍他的肩,凤青傲娇道:“从现在开始,请你记住我是个异常牛逼的人物,只要我不倒,你的脑袋,永远不会和脖子分家。”
和凤青认识这么久,鸿飞从未见过她这般认真的颜色,重重点头:“好,我信你。”
要躲过这次劫杀,又有鸿飞这个拖油瓶,仅靠她一个人无法杀出重围。凤青双手结印,她已经顾不得开天眼看自己待会会遇到什么危险可能会受到什么反噬,没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
鸿飞一瞬不瞬的盯着凤青,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念着他听不懂的咒语,汗如雨点般从额头滚落。
她的脸也逐渐变的苍白,她痛苦的皱着眉,却强忍着没有吭声。
鸿飞的心紧紧的揪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恨自己太过弱小,身为男子汉,却要一个弱女子保护。
未防受到更大的反噬,凤青看到了今晚会发生什么,她立刻收回手,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看别人的前世今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顶多是睡一天。可她一旦开天眼看有关于自己的事情,看的越多,后果越严重。
她能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福利,就是推演吉凶。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凤青的脸色比没有看待会会发生什么更凝重。
没有开天眼,她用道术拼尽全力将杀手斩杀,但已经身负重伤,能否躲过下一批的追杀,还是未知数。
那么多的高手刺杀她,即便她知道他们的剑会刺向她身体的哪个部位,想要安全逃离,依旧不容易。
她的这一举动,不亚于逆天改命。
往后的路,只怕不是那么好走。
添柴的手微顿,嘴角蕴出一抹冷笑,凤青反手一推,将坐在一侧的鸿飞推远。呛一声剑出鞘的声音,黑暗中一道冷芒如流星般划过,凤青早已从原地消失,长剑精准的划向杀手的脖子,一抹鲜红飞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