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稚与季月同时向云阴袭去, 云阴一边挥剑来挡,一边不屑地冷笑:“你们所谓的全力以赴, 就是二打一?”
白稚一记侧踢扫向他握剑的手臂:“那不然呢?你当这是一对一的友谊赛?”
话音刚落, 季月也出现在云阴身后。他一爪伸向云阴的背部, 云阴见状不躲不动,神色余裕。只见他身姿飘然如仙, 薄唇微动, 下一瞬便如白雾般消散在白稚二人眼前,轻松躲过二人的夹击。
白稚收回腿, 凝神道:“把戏倒是不少。”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想起云阴温和的笑声,笑声忽远忽近, 仿若雾中看花,令人无法确定他的方位。
白稚根据声音的方向慢慢移动,身体微微低伏, 整个人随时处于戒备状态。
云阴的幻术虽然不及云岫,但用来迷惑他们也足够了,必须万分谨慎, 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他的陷阱。
“野兽就是野兽, 只有蛮力, 没有头脑。”
云阴的声音像谷中回声一样飘飘渺渺地回荡在白稚与季月的四周, 言辞讥讽, 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白稚与季月不为所动, 依旧警惕地巡视周围。季月侧耳聆听, 片刻后,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冷光:“来了!”
似是回应他的话语一般,云阴的身影忽然显现在白稚面前。他目标明确,双眸紧盯白稚,没有任何停滞,足尖点地,身形一闪,闪着寒芒的软剑如灵蛇般直冲白稚的眉心平直刺去。
这是打算先除掉弱的那一个吗?
白稚双目一凝,毫不犹豫地翻身后跃,云阴像是预料到她的动作似的,几乎是同时倏地踏前几步,旋即便是一记疾刺紧随其后——
“砰”的一声,一记迅猛有力的重踢从天而降,直直砸向云阴的右肩。
“呃……!”云阴口中蓦地溢出一声闷哼,手中的软剑也随之停在半空,利刃在日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下一秒忽然从他的手中脱落下来。
“顾头不顾尾的蠢货。”季月凉凉地轻笑一声。
云阴虽然也有一定的武学造诣,但一直以来的修炼重心都放在了研究丹药与幻术上,刚才用幻术骗过季月二人就是为了之后的偷袭,然而他毕竟还是凡身肉躯,即使磕了再多强身健体的丹药,也比不上罗刹的先天性优势,更何况对手还是季月这个怪物中的怪物——
云阴一咬牙,正要捡起软剑再次发动幻术隐藏自己,白稚忽然如闪电般冲到他的面前,先他一步夺过软剑,旋即手腕翻转,剑柄被她反向握住,云阴只觉眼前白光一闪,甚至来不及后退,尖锐的剑尖便猛地刺穿他的左肩。
“……唔!”
剑刃插进肉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鲜血自云阴的左肩汩汩涌了出来,大滴大滴地落进脚下的土壤里,仿佛骤然盛开的血花。
白稚狠狠拔出剑,云阴顿时向后踉跄了几步。白稚提剑向他一步步走去,冷声道:“你那些把戏耍一次就够了,还想再来一次?”
云阴捂着受伤的肩膀,倏地一抬头,一种奇怪的气体从他袖中窜出,忽然钻进白稚的鼻腔——
极其、极其浓郁的人肉味,让白稚一瞬间把持不住,双腿一弯便跪倒了下去。
如果是普通的生人肉,或是新鲜的血腥味,她还能够克制得住,可是云阴让她闻到的远远不及于此,如此浓烈,几乎令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神智也开始模糊不清。
白稚来不及去质问云阴,立刻扭过头,艰难地望向一旁的季月。
果然,季月也被这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影响了。而且受到的影响远比她大得多。
与白稚不同,白稚虽然也被这气味搅得头昏眼花,但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想要吞食人肉的渴望。而季月只觉肠胃都在翻腾,那种比腐烂的尸体还要恶心的味道令他头痛欲裂,如同第一次被殷念容骗食人肉的情形一样,他痛苦地捂住脑袋,口中溢出困兽般的呜咽,身体与四肢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修长双手变成尖锐的利爪,漆黑双眸转幻为浓烈的赤金竖瞳。季月如同一只暴虐的猛兽,嗜血的双瞳死死盯着云阴,獠牙森白而尖利,仿佛随时都能将人咬成碎片。
“怎么样?这是我特意为季月提炼的人肉迷香,对你来说应该很美味吧?”
云阴忍着肩膀处的痛意,嗤笑着站直身体:“小姑娘,可不要小看我的这些小把戏啊。”
他说完这句话便一拂衣袖,不等白稚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季月已经挟着满身的杀气向她扑了过来!
“季月?季月!你怎么了!”
白稚被季月扑倒在地,季月向她亮出獠牙,眼中充满嗜血的凶光,看起来没有一丝理智。
“……你对他使用了幻术?!”白稚顿时反应过来,一边负隅抵抗季月的蛮力,一边狠狠瞪向不远处的云阴。
云阴看着互相对抗的两人,看着如怪物般残暴的季月,不由愉悦地笑出了声。
“我说过,不要小看了我。无论怎么说,季月也是由我养大的,他的弱点是什么,死穴是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下三滥!
白稚恨不得将云阴往死里打,但现在她根本无暇分心。季月的攻势太猛,即使她用尽全力,也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季月!季月!快醒醒!”白稚双手死死抵住季月的利爪,艰难地呼唤他的名字。
“没用的,他可听不见你的声音。”云阴一边给自己受伤的肩膀上止痛药,一边凉凉地笑,“现在你在他眼里,可是我的样子呢。”
什么?!
白稚顿时震惊地睁大双眼。怪不得季月看她的眼神这么恐怖,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得知这一点,白稚更加着急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心急如焚地呼喊季月,试图叫醒他。
云阴捡起掉落在地的软剑,遗憾地叹了口气:“真可惜啊,本来还想将你带回去一起研究的。现在……”
“还是请你去死吧。”
人肉的气味再次飘散开来,白稚的身体一颤,双臂顿时失去力气。失去理智的季月趁机抬起一只利爪,眼看着就要挥向白稚的脑袋,白稚一急,用尽全身力量猛地抬起上半身——
“砰——”。
她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上季月的额头,发出沉闷的声响。季月被她撞得一愣,一时间竟然没了动作。
白稚见状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抱住季月的脑袋,将他外露在唇边的獠牙用力按进自己的肩颈处。
森白的獠牙扎进细嫩的肌肤,圆润的血珠顿时渗了出来。季月眼中的赤色愈浓,他的喉结滚动,情不自禁埋低脑袋,将獠牙深深刺入白稚的皮肤。
鲜血顺着舌尖流进季月的喉咙,然而白稚却全无痛楚。云阴神色莫测地看着他们二人,明明是季月发狂啃噬白稚的场景,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不是说过罗刹的血肉是良药吗?不要客气,就算吃掉我也没关系。”
无视了云阴审视狐疑的目光,白稚搂住季月的脖子,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吃饱了就变回来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
她还没有和季月一起吃遍这个世界的甜点,没有和他一起看遍这个世界的风景。
她还没有正式地对他表白自己的爱意,没有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余生没有度过。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在这里失去他。
白稚凝视着季月,看着他大口咽下自己的鲜血,如流金火焰般热烈燃烧的瞳孔渐渐亮起清透的波光。
“……好喝。”季月收起獠牙,声音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是他记忆深处的,最令他难以忘怀的味道。也是这个世上唯一能让他感到美味的、特殊的血液。
是阿稚的味道。
“那是当然。”白稚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云阴顿时感到不妙。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季月的神情,只能看到季月依旧埋在白稚的颈边,而白稚却突然笑了起来。
一个正在被吃掉的人突然笑得这么开心……难道他的幻术失效了?!
云阴立即意识到事态再次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他迅速举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季月的背后刺去!
剑尖向着季月直袭而来,电光火石间,季月的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他便出现在云阴的身后——
“噗”,细长狰狞的兽爪自后向前,生生洞穿云阴的胸腔,发出□□被穿刺的声响。
“你太吵了。”季月语气森冷。
大量鲜血从巨大的洞口涌了出来,瞬间染红银线滚边的雪白衣衫。
云阴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手中长剑再次掉落下去。
“还没完……还没完……我不会……再输了……”
白稚按着被季月咬破的伤口慢慢站起来,一脸怜悯地看着云阴。
云阴胸前的洞口极大,鲜血止不住地向下流淌。他连支撑自己身体都很艰难,却仍然颤抖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瓷瓶。
“只要变成罗刹……我就能赢……只要和你们一样……”
白稚顿时明白过来。
想必那只瓷瓶里装的药水可以帮他变成罗刹吧?
真是个可怜虫,为了打败他们,最后竟然不惜要变成自己口中的“怪物”。
可惜,他们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季月虽然还是罗刹的形态,但已经完全恢复理智。他一把夺过瓷瓶,正要砸向地面,白稚突然拦住了他。
“等等,季月。这个药水得留着,作为指证他的证据。”
有了银哨和这瓶药水,就可以确凿证明云阴的罪行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苏木瑶和她的父王就好,相信失去最大的幕后主使后,剩下的余孽应该很好处理。
白稚收起瓷瓶,在云阴面前站定。季月阴冷地盯着云阴,一脚将他踢倒,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云阴狼狈地躺在地上,身体不断流血的同时还在剧烈抽搐着,看上去像一条濒死的鱼。
“不可能……我是最接近神的人……我能预知一切……怎么可以死在一只怪物的手里……”
“我不会死的……我还会活过来的……我不会死……”
他口吐鲜血,双唇艰难开合,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
白稚见他仍在苟延残喘,不愿死去,忍不住嗤笑一声:“你所谓的预知一切,不过就是重活了一次吧?”
什么预知未来、通天之术,不过都是他欺骗世人的谎言罢了。其实他重生的经历并不难猜,只是如果对方不是白稚的话,很难有人会想到“重生”这种可能性。而也正因为是白稚,才更容易发现他是重生之人这件事。
毕竟她可是掌握了“剧本”的女人,更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变数。
云阴闻言,瞬间震惊地睁大双眸:“……你怎么知道?”
白稚故作高深地眯起眼睛:“因为我才是真正能预知一切的人。”
云阴听了这句话,忽然急切地大口喘起气来。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等我复活,我要第一个杀了你!”
他歇斯底里地喊着,神情绝望地一如那些信念崩塌的人。
也对,他估计还真的以为自己是被神垂怜呢,否则怎么敢如此狂妄嚣张,打着悲悯众生的旗号,做尽一切丧心病狂之事。
白稚摆了摆手:“放心吧,你不会复活的。”
说完,她拍拍季月的肩,低声道:“由你来了结他吧。”
“没问题。”季月轻松地笑了笑,脸上挂着孩子般的天真与愉快。
“住手,你不可以杀我,是我让你活了下来……啊啊啊——!”
云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白稚默默看着他变得支离破碎。
平心而论,季月下手的确残忍。不过一想到云阴对季月和书意做过的那些事,她就觉得怎样都不算狠。
他该死。
***
云阴的惨叫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断了气息。
白稚看着那具彻底死透的尸体,突然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得出来季月也懒得折腾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毕竟在他眼里,这种事情既无趣又恶心。
终于结束了,这个最大的障碍。
从此以后,她和季月终于可以彻底放下心来,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们了。
想起云阴那番自比为神的中二言论,白稚只觉得一阵好笑。
然后她就真的笑了出来。
“阿稚,你笑什么?”季月好奇地问道。
他虽然喝了白稚的血,但还没有变回人形。此时罗刹形态的季月看起来就像一只凶猛的大猫,尤其那对金色竖瞳盯着白稚的时候,与猫科动物几乎无异。
“我笑这个云阴好菜啊,除了吹牛哪哪都不行。”白稚嫌弃地撇撇嘴。
季月点点头:“他一直都是这样。阿稚,快喝我的血,你的伤还没好。”
他抬起一只大爪子指指白稚的肩颈连接处,那里几个被獠牙戳破的小洞还在缓慢地渗血。
“啊我没事,你还是先喝我的恢复人形再说。”
云岫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如果被他们看到季月这副样子就糟了。
白稚边说边伸出手臂,正要递到季月的嘴边,身后突然传出沉稳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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